孙国康来过徐老爷子家,之前只知道徐为民在外面欠了一屁股债,对年轻的师傅想方设法帮着两位有儿子却不如没儿子的老人不太理解,听到刚才的通话,猛然意识到徐为民不只是欠钱那么简单,意识到韩朝阳之前做那么多就是为了这一刻!
原来群众工作是这么做的,想获得回报必须先付出。
想赢得群众的支持,远不是空口说白话那么简单,难怪连省厅法制总队下来挂职锻炼的苗海珠都说要跟他学。可想想又觉得很多事不是想学就学得来的,实习这么多天利用一切机会跟辖区群众套近乎,但效果并不理想,那些打过交道的群众或许连自己姓什么都没记住。
正胡思乱想,徐老爷子家到了。
韩朝阳把车缓缓开到门边,歇火拉手刹,解开安全带轻轻推开门。
孙国康缓过神,急忙下车跟了上去。
小院子的门虚隐着,韩朝阳刚抬起胳膊门就从里面被拉开了。
徐老爷子出现在二人面前,扶着门阴沉着脸低声道“进去吧,他在里屋,睡得像条死狗。”
“徐大伯,谢谢了,我先进去看看。”
“去吧。”
血浓于水,不管怎么说徐为民也是老人家的亲生儿子,他作出这个决定并不容易,毕竟他不知道徐为民在外面除了欠一屁股债之外有没有犯事。
韩朝阳很感动,轻轻拍拍老人家的胳膊,这才带着孙国康冲了进去。
冲进昏暗的里屋一看,一个头发乱糟糟、胡子拉碴的中年男子正躺在钢丝床上呼呼大睡,果然睡得像条死狗!并且一进屋就闻到一阵酸臭的怪味儿,看看中年男子那一身脏兮兮的衣服就知道怪味儿是从哪儿来的,就能想象到他在外面这段时间过得并不如意。
“徐为民,起来!”徐老爷子不可能连他的儿子都不认识,韩朝阳不担心会搞错,顾不上再观察,一把抓住徐为民的手腕,猛地将其拖了起来。
孙国康紧随而至,俯身攥住徐为民的左臂。
徐为民就这么被拉坐起来,但不知道是没睡醒还是酒没醒,竟连双眼都懒得睁开,就这么迷迷糊糊地说“干什么,这也是我家,睡个觉都不行……”
“抬起头,睁开眼,看看我是谁?”
“谁啊?”
“起来!”
韩朝阳干脆把他拖下床,同孙国康一起把他架到客厅。
徐为民这才清醒过来,打着酒嗝问“你们是警察?”
“你说呢?”
“你们找我干嘛,我……我就是欠了点钱,周转不过来,一时没还上……你们是法院的,那些孙子真告了?”
喝了半瓶酒,还记得欠钱的事,说明酒量可以。
这不是什么坏事,韩朝阳一把他摁坐在旧沙发上,掏出警察证出示了一下“看清楚了,我们是燕东分局的,不是法院的,欠钱的事不归我们管,我只想知道你这段时间在哪儿的,都跟谁在一起的!”
徐为民一头雾水,喃喃地说“公安局的,公安找我干嘛?”
“韩警官问什么你就说什么,老实交代,哪来这么多废话!”一直冷眼旁观的徐老爷子怒了,顺手拿起旧方桌上的盘子砸了过来,盘子里的饺子被徐为民吃完了,盘底剩下点饺子汤,韩朝阳稀里糊涂地被洒了一身。
“徐大伯,您老别激动,先让他清醒清醒。”孙国康连忙跑过去拉住。
徐为民猝不及防被盘子砸了一下,看着递上的瓷片,一脸无辜地说“我躲债,你说我能去哪儿?”
韩朝阳掸掸身上的饺子汤,冷冷地问“躲在哪儿的?”
“开始找朋友,我没落难时一个比一个仗义,我现在落难了,一个比一个不待见我,全特么酒肉朋友。后来在南灵路蹲了两个月,就是跟那些民工一起蹲路边等活儿。自食其力,没偷没抢……”
南灵路是进城打零工的人员聚集的地方,水电木瓦油,干什么的都有,蹲在路边,在面前摆个纸板写的牌子,有这方面需要的人就去那儿找,车一停一大帮民工围上去“毛遂自荐”,然后讨价还价。
韩朝阳对他的打工史不感兴趣,追问道“后来呢?”
“后来遇到一个朋友,零工也不好打,有时候几天没活,我也就没再干了,就跟朋友一起找其它活儿。”
“那个朋友姓什么,叫什么名字?”
“姓戴,叫戴力实,花园那边的,我跟他认识很多年了。”
看样子他不知道戴力实逃避管控的事,或许根本不把监视居住当回事,韩朝阳不动声色问“你们找到活儿没有?”
徐为民偷看了一眼阴沉着脸的徐老爷子,悻悻地说“像我们这样没文化,年纪又不小的人,工作不好找。听说东广机会多,我们打算去东广闯闯。他没钱,我打零工赚的点钱没几天就一起花完了,没钱买车票,就从静南路顺着铁轨绕到火车站里面,想着先上车再说,没想到现在全是高铁和动车,一到门边列车员就要看车票……”
瞧他现在这落魄样,跟乞丐没什么区别。
别说坐高铁坐动车,就算想上绿皮车列车员一样会检查他们有没有车票。
韩朝阳对他的落魄史同样不感兴趣,不想再绕圈子了,直言不讳地问“戴力实在哪儿?”
“这不是过年么,我不放心,要回来看看。他跟我不一样,他家没人,还跟那些讨饭的混在一起,还在烟草公司后面的桥洞下面。”越混越惨,居然混成了捡破烂翻垃圾堆的流浪汉,徐为民没脸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