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瑶卿在一旁慢慢的听着,嘴角忍不住勾起:“你要求还真多。”
“这是自然。”他漫不经心的吞了颗蜜饯,“这可是一世的事情,宁缺毋滥嘛!”
卫瑶卿看了他一会儿:“你这样的人,也会想娶娘子,这让我着实惊讶。”
裴宗之道:“我在长安城里闲逛时,有时候就会看到那些小饭庄小布庄的男女主人,看久了觉得也不错。”
卫瑶卿低头笑了:在外游历时她也想过一直过那样的日子。不过彼时,张家尚在,她的人生早已规划好了,祖父花费举族之力培养她,她又怎能抛下全族一走了之?只是可惜,发生了后来的事情。若是没有发生后来的事情,她会如何?想必不会如此锋芒毕露,只要不涉及张家,这朝政如何,又与她何干?大抵会在阴阳司之内一步一步按照祖父既定的轨迹,接任大天师,世事波折,或许还会按照族中的要求,嫁个人。她倒是把这些事情看得很淡,就算彼时,她痴迷裴宗之,也不会不管族中如何,任性妄为。真要嫁人,她的身份嫁的定然是这长安城首屈一指的儿郎。那样的人生必然是轻松、顺遂的,但是却要考虑族中,某些方面受制于人,譬如她的姻缘,祖父宠她一时,却不能宠她一世。
而眼下,换了一条路,她人倒是辛苦,有家仇在身,有事要做,但是其实比起张家的嫡长女,她也算是自由的。
受制于人的轻松和自由的辛苦,兜兜转转间,也不知道哪条路更好。
两人都在想事情,半晌无话,倒是之后,裴宗之率先开口了:“你这扇面上的题字是王翰之的?”
王老太爷姓王名翰之。
卫瑶卿回过神来,点头,看向扇面的印章:“不错,王老太爷亲书的,被我顺过来,指不定王栩有多心疼呢!”
裴宗之看了会儿扇面收回了目光:“事有从急时当了,想必能换不少银子。”
“王栩寻你什么事?”裴宗之收了卦爻,看她,“我且问一问你们之间所谓的正事。”
“怀国公府朱砂存量太大,崔璟、王栩那几人觉的奇怪,有所怀疑,回去同长辈一说,隔天夜里,就发生了重臣遇袭的事情,他来问我朱砂能做什么?”卫瑶卿摇着扇子抿唇一笑。
裴宗之看她:“你怎么说的?”
“我说炼丹。”女孩子的贝齿咬着唇,唇角勾起,这个得意的表情漂亮的很,“这其实真同我没什么关系,他们自己也是这么猜的。我说兴许在炼什么不能炼的丹方,譬如长生不老什么的,王栩当时脸色都变了。”
裴宗之沉凝了片刻:“其实,你这个也不算胡说,确实有这样的可能。”
“是啊!让他们去查自家的长辈,其一危险,毕竟这家里做主的还是长辈,其二嘛,人情世故,能不碰就少碰,挑拨人祖孙嫌隙这种事情,我是不能做的。”女孩子眨着眼睛,目光清亮,“毕竟我是个好人嘛!”
“那你让他们查谁了?”裴宗之问道。
卫瑶卿道:“怀国公啊!正巧听杨老大夫说怀国公有娘胎里带来的毛病,按理说活不过四十岁,如今却颐养天年,精神矍铄,我这么一提,王栩就听明白了。”
“怀国公这种事情也不是没有。”裴宗之道,“你这个理由其实并不充分。”
“是啊,理由不充分,但是刚好前头提了炼丹,我将两件事情说到了一起,聪明人自然会多想,这可不怪我。”女孩子摇着折扇笑了,“正巧,我一直想查怀国公,但不太敢动,王栩、崔璟就不一样了,身在吏部,能查,就算查到了什么不该查的,不还有人家祖父在背后撑着嘛!”
“啧啧啧,人家有祖父撑腰,我没有啊!”女孩子叹道,“所以,就让他们去查嘛!而且我觉得我的推测很合理,没准真有什么关系呢!”
裴宗之听完,沉默了片刻:“你胆子也太大了。”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卫瑶卿摇着扇子,“不试一试怎么知道?”
“但是不管胆大的还是胆小的,两个都死了。”裴宗之看了她一眼说道,撑死饿死都是死啊!
她以扇遮面,吃吃的笑了起来:“那我小心一些,多走动走动,以免撑死。”
裴宗之沉默了片刻:“那个道婆是不是你的人?”
“刘道婆?”卫瑶卿愣了一愣,不过很快便反应了过来,却也没有否认,“你怎么猜到的?”
“其实不能算猜到的。”裴宗之道,“我见那道婆近些时日在长安城混的风生水起,便盯了一盯,发现你与她有交集,而且薛三出事那件事,刘道婆也在其中出现了,虽然是些诓人的谎话,看着没什么关系,但我觉得,以你锱铢必较的性子,薛三惹到了你头上,你不可能什么都不做。”
“我其实没做什么,这是薛三自己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卫瑶卿道,“我若真插手,怀国公府也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我。”
“其实我也只是猜测,没有什么证据。”裴宗之说道,目光不错的落在她的脸上,“这件事情做的太漂亮了,你手上干干净净,一切显示都只是个巧合,而能把巧合做的如此天衣无缝的,除了你还有谁?”
卫瑶卿有些惊讶的看着他:“我以为你会说我滥杀无辜。还有,”她顿了顿,道,“你这算是夸我还是损我?”
“薛三不无辜,”他道,“而且最后的死也有些蹊跷,我看过一眼薛三的尸体。”至于是夸是损这个问题被他略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