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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六零章

刚送走台州府那个师爷的黄岩县县衙,在四天之后又迎来了新的客人。

臬司下来的经历,也是个正七品的青袍官儿,就是为了打问一下杨尚荆在城东的那场战斗到底是否属实。

这年代的倭寇可不是什么弱鸡,正儿八经的强兵,有训练、有装备、有组织,再加上沿海普遍存在的带路党,一般的卫所士卒遇上,就算有五比一以上的优势兵力都未必能打得过,虽然这不能怪明军太过弱鸡,但也让杨尚荆的这场“狂胜”显得扎眼——卫所的士卒平时是种地的,和倭寇这种靠着劫掠生活的职业军人不可能在同一水平线上。

“轩臬台派鲁某前来过问此事,也不是信不过杨知县,只不过军国大事,还是慎重为妙啊。”这个经历姓鲁名希字延达,今年四十多靠五十的岁数了,也不是进士出身,就是个举人,这辈子估计也就在正七品上熬到致仕了,走了大运才能调到隔壁布政使司继续做经历——同样是经历,承宣布政使司的是从六品,提刑按察使司的是正七品,升了一格嘛。

所以在面对杨尚荆的时候,这个鲁延达是各种客气,现在从二司到台州府地方,只要是明眼人,就知道这黄岩县的知县杨尚荆马上就要起飞了,这个时候冲上去攀附一番可能显得太没溜,但是也不能傻呵呵地去得罪吧?

杨尚荆哈哈一笑,摆了摆手:“鲁经历哪里的话,谨小慎微,乃是我等为臣子的本分,岂能有半分马虎?也是天子洪福庇佑,那条山路刚好适合伏击,戬又是以重兵将其合围,弓箭手占据两侧高地进行攒射,巡检司弓手又奋勇向前,以长欺短,这才有了当日的大胜,若是再遇倭寇,戬可不敢轻言必胜。”

说着话,杨尚荆从桌上拿起一把倭刀,“呛啷”一声抽出半截,映着黄岩县正午的阳光,反射出一片金黄的颜色:“这倭刀,当真锋锐无匹,当日若是人带的稍少了些,只怕就要被冲乱了阵型,连戬自己这条命,也是要保不住了的。”

这话倒也不是自谦,纯粹是实话实说,当天要不是种种因素叠加,就那两百不到的人手,还真未必够三十一个倭寇砍的,一交手他们自己就能逃了一多半。

“杨知县过谦了,我浙江一省,自备倭以来,虽有胜绩,却也是惨胜居多,轩臬台虽是从严整饬吏治,却也没避免大嵩所惨剧啊。”鲁延达摆摆手,颇有感慨,杨尚荆能谦虚,他却必须吹捧一下,“今日见了这倭寇所用的甲具、兵刃,并腌制的头颅,方知这倭寇却也不过如此,我大明还是有杨知县这般的贤臣。”

听了这话,杨尚荆眉头就是一挑,深深地看了鲁延达一眼,心说就凭你这什么都敢说的嘴,你这辈子能熬到正七品的经历都是老天保佑,你家祖坟冒青烟了,特么的正统五年倭陷大嵩所这事儿,可以说是浙江官场上的痛处,别说都司的那帮武将了,就是正统元年过来整饬吏治、干死三十多个武将的轩輗,提这个的时候都觉着脸疼,毕竟臬司下面还有管着兵备道的副使、佥事呢。

可你这经历,直接揭自己顶头上司的老底,就为了拍我这个知县的马屁,还说的这么自然,你做人心里就没点儿逼数么?

或许是察觉到了自己失言了,这鲁延达干咳了一声,转移了话题:“既然这黄岩县巡检司大胜倭寇确有其事,某这便回转杭州府,禀报轩臬台,这奏疏,总不能在杭州压得太久了。”

杨尚荆也没多做挽留,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带着他往外走:“鲁经历星夜兼程,辛苦,辛苦。”

“也不过是忠心任事罢了。”鲁延达感叹了一声,跟着杨尚荆往外走。

杨尚荆那封报捷的文书,在台州府就压了三天,送到了杭州府之后,又在臬司那边压住了,算来算去总能耽误出十天的时间了,再不往京师送,也的确是太过拖延了。

两人转眼之间就来到了县衙外,一个七品的经历也不可能带什么仪仗出来,就两个亲随和四个捕快,一会儿去了黄岩县的码头,上了官船直接走了就是了,然而一出县衙,鲁延达就愣了一下。

地上跪了一大片的老百姓,两个穿着丝绸的士子跪在最前面,手里捧着一张表,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黑字,黑字里面还摁着红色的手印,标准的式,毕竟老百姓不识字的太多了,写不出自己的名字嘛。

“小民奏请臬司上官,许杨县尊留任黄岩县。”

一个士子高声喊着话,一脑袋就磕在了地上,后面的老百姓呼啦一下也跟着磕头,参差不齐地喊着:“请杨县尊留任黄岩县!”

喊完了,两个士子是膝行向前,来到了鲁延达的面前,将手中的万民书往上一送:“此乃我黄岩县父老乡亲的万民书,还望臬司上官过目。”

鲁延达的手就是一哆嗦,他就一正七品的芝麻官儿,算个毛的上官?可这会儿,他也说不出什么,只是接过万民书,一边草草地看了一眼,一边儿说道:“杨知县如今仍是黄岩县知县,藩司、臬司并未收到吏部公文。”

万民书嘛,前面的内容挺简单的,就是把杨尚荆来黄岩县之后清查丁口、剿除叛逆、广开善堂、增设巡检司、大胜倭寇之类的功绩狠狠地吹捧了一番,把他形容成天上少有、地上全无的好官、清官,唯一不同的就是,吹得有理有据。

另一个士子高声说道:“杨县尊上任黄岩县虽然不久,却是一心为民、两袖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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