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族主,凤雪宫到了。”马车停驻,忍冬沧桑嘶哑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琉璃应声后,忍冬上前挑开帘子,随着车帘的掀起,车中带出阵阵暖意,她起身缓步走下了车。
车外的大雪簌簌而下,并不同于平日所见的轻飘,而是带着重量,自空中密密匝匝地砸落了下来,凤雪宫外的白梅被砸落了满地,顷刻间又被大雪覆盖,不见踪迹。
半夏连忙上前拢了拢琉璃的斗篷,将她的脸包裹在颈间的绒毛之下,在严寒深冬,或许这样的穿着才是常态,可是琉璃微微抬眸逡视了四周一圈,目光所及之处,所有人都是轻裳薄锦。
是啊,苍雪中人是不畏寒的,可她却被沉鸢严令禁止冬日夏裳,因为幼年伤寒,因为血统不纯!
不论身处何地,都像个异类。
琉璃面向宫门,在这一流眄间,那双涵盖幽思的眼眸,半遮半掩地藏在她的长睫下,仿佛是融化了雪水的韵致,镶嵌在她无双的面容上。
“参见少族主!”凤雪宫外,霎那间黑压压跪满了一地人。
琉璃扫了一眼,如方才一般简单地吐出一个字,“起。”
“少主,属下已备好温泉香汤供您沐浴,您这边请。”人群中跑出一个长相机灵的少女,走至琉璃身旁道。
琉璃刚一点头,方才迎车的队伍中走出一个领头模样的女子,上前恭声道,“少族主,我等便不多打扰您了,族主正在凝雪宫处理公务,待您梳洗后还请您移驾,族主亲自设宴为您接风。”
“好,你且先去回禀。”说完举步朝宫内走去。
众人顿时簇拥地跟上。
凤雪宫是独属于苍雪少族主的宫殿,曾经也是夏晴的住处,如今已经辗转到了琉璃的手上。
宫内云顶以檀木作梁,珍珠为帘,金玉为柱础,宝顶上悬着一颗巨大的夜明珠,熠熠生光,似明月一般,无一不透露着富贵奢华。四周装饰着镶玉的花朵,花萼洁白,骨瓷样泛出半透明的光泽,浑然天成。
刚进入屋内,便有宫婢自觉的上前替她解下身上的斗篷。
一路往浴房走去时,身后更是逶迤跟着或捧衣裙,或捧香膏,或捧花瓣的一众宫婢,十分壮观。
“法夏留下便可,你们都下去吧。”
众人听琉璃发话,道了声“是”后,便安静有序地退了出去,独留下方才跃出人群的那个机灵少女。
凤雪宫内的浴池很大,终日都供着热水,浴房内极暖。法夏知道琉璃不喜他人近身伺候,交叠着双手立在屏风后等候。
琉璃轻解罗裳,赤足站在以白玉铺就的地面之上,玉面内嵌金珠,凿地为梅花的形状,朵朵花瓣鲜活玲珑,连花蕊也细腻可辨,直叫步步生花,踏上时也只觉温润,原是以蓝田暖玉凿成,真是穷工极丽。
踏入池中,水声轻响,水汽弥散在整个浴房之中,蒸蒸水汽中带着清雅的茶香兼漂渺无踪的药香,氤氲如雾,好闻至极。
琉璃立在水中,连撩水的姿态都如玉如月般清华,就像倒影水天一色中的雪色银梅,一眼倾城。
渐渐的,声音静静,浴房中气息轻浅,只有水雾弥散在每一个角落,紧接着,“哗——”地一声破水而出的声响后,琉璃轻轻拂去面上滑落的水珠,伸手将池边的衣服捞起,一身白色的广袖长袍拢到身上,墨发湿漉漉地披散在身后。
法夏极为机灵地从屏风后转出,取过一旁的密绸锦缎为其擦拭起湿发。
琉璃拿起软椅上整齐叠起的衣裙,先是换上素纱的长裙,再外罩一件水墨点染的银罗花绡纱长衣,宽大的衣摆上如一副远山近水的水墨画,烟罗飘渺。芊芊细腰,用一条白色织锦腰带系上。
法夏极快地搅干她的长发,引着琉璃坐在梳妆台前,素姿淡上铅华,青螺眉黛,乌黑的秀发绾成如意髻,取过台前一支雕工细致的梅簪正准备簪起,琉璃伸出手止住了她的动作。
把目光投向外面隐约透帘而来的树影,声音平静道,“我看殿外的白梅开的极好,你去取一枝来。”
“是。”法夏立刻放下梅簪,没有任何犹豫地往殿外走去,不消片刻,手中捏着一枝新摘的白梅走了回来,尤可见梅瓣之上点点晶莹的白雪。
法夏上前轻巧地将梅枝挽入琉璃如黑瀑般的发间,仅是斜斜一枝白梅,简洁之中却透出一股巫山云雾般的灵气。
“走吧,免得叫族主久等了。”琉璃回身时,双眸似水,轻点着淡淡的冰冷,高绝之气,恍若不似凡尘中人。
随着宫殿的门打开,一股凉意扑面而来,法夏上前为她披上一件莲青厚锦的羽纱面鹤氅,衣襟处一圈白绒绒的狐狸毛,将她一张小脸都包在里头。
饶是时常得见琉璃面容的凤雪宫中之人,在陡然看到她再次女衣加身的模样时,也忍不住惊怔了片刻,可深入骨髓的规矩叫他们仅是片刻就收回了目光,赶紧低头做事。
殿外早已备好了车辇等候,琉璃坐上车辇后,一路朝凝雪宫的方向而去。
凝雪宫虽比凤雪宫要宽阔不少,宫中色调却截然相反,此处以黑色为主,处处透露着肃杀之气。
正殿上端坐着一个容长脸的老妇人,穿着一身金罗蹙鸾的绣金龙凤纹样华服,素纱交领中衣,赤金缎面的镶边裙,花白的头发用双凤纹鎏金银钗绾起,入眼处花白的头发闪闪金光,浑身散发着一股贵气。
她此时正提笔批阅着案台上的奏章,神情肃穆,自有一股威慑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