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茗所说的家既非在达官贵人聚居的高门大户,深宅宽巷内,也非在下里巴人的棚户栏院,旮旯角落里,而是在一条悠悠长长的窄巷处。
巷口外就是喧闹的大街,不算太清静,但处于城中要地,一旦发生什么事便能及时做出应对。
一路过来,甚至能看到巷子里有些院门都大开着,里面院落家什一眼看过去清清楚楚。
路茗高头大马的一路领着琉璃的马车往巷子的最深处走去,梁墨萧也不管别人的眼色,依旧随着琉璃坐在马车里,只是坐上车后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看着极有趣。
一行人停在了两扇朱漆木门前,门口栽着两棵常青树,看着有些年头,枝繁叶茂,树干一人怕是还抱不圆。
门前的铜环锃亮发光,路茗下马后亲自上前将门打开。
等到两扇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粗布乌衣的中年人站在门内,见到来人是路茗时,脸上带了两分欣喜,“将军今日这般早便回来了?”
“佚伯。”路茗应了一声,回首将身子侧开,对着刚下马车的梁墨萧与琉璃说道,“王爷,璃儿,里边请。”
门内的人脸上一愣,正准备跪迎,一眼瞥见梁墨萧身旁的琉璃,这才大大吃了一惊,身子半跪不跪的,口中喃喃地念道,“少,少族主!”
琉璃早就看到了杵在门内的这个中年人,脸盘方正,肤色微黑,虽粗衣粗布,周身朴素,却目色清明,不浮不躁,这是当年在苍雪时路府府内的管事,她自然认得。
她只是点头示意了一下,并没有应话,显然此时并不想以这个身份说话。
佚伯好歹也曾是掌管一家大族的管事,立刻便回过味来,慌忙让开身子迎他们入内,“不知王爷驾到,失礼了,王爷快请进。”
入得院内,里面朴素异常,只一个四四方方的二进小院子,一间堂屋,两排厢房,剩下一个灶间和净房,一眼就看过来了,不过院子里栽了不少常青树,看着还有几许舒意。
路茗一边领着梁墨萧等人往里走,一边说道,“让王爷见笑了,末将平日不常回来住,宅子简陋了些。”
梁墨萧客气地气了,你为我南夜布防练兵,日夜操劳,长久宿在军中,家中简朴,以身作则,本王深感钦佩,又怎会笑将军?”
路茗回首一笑道,“这都是末将应该做的。”
二人你来我往,客客气气的模样,看不出一丝异样。说着话就走到了堂屋前,路茗引着梁墨萧入内。
待他们所有人坐定后,堂屋的镂空侧门被敲响了,“叩叩”两声,干净利落,却没有人说话,就像某种暗号一样。
可堂屋的正门分明大开着,便听琉璃出声道,“进来吧。”
静默片刻,从侧面走进来的先是夏桀,他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上下快速地打量了一遍琉璃,见她安好无损之后,才放心地走到了她身后,期间毫无声响。
其后,走进来一个身着青湖色长衫的稚子,上身穿了件绣叶的短褂,腰间所系的一条腰带穿金镶玉,瞧着便觉十分金贵,更难得的还是这孩子的眼神,平稳宁和,神态间的做派还与厅内的琉璃有几分相像。
梁墨萧心中微微吃惊,路茗方才所说的二人,夏桀定是其一,可怎么还有一个孩子?
姬玉进屋后,见厅中还有生人,面上却是没有显出一分异色,他先是上前朝着琉璃恭敬地施了一礼,“师父,徒儿不知还有客人在此,贸然前来打扰,实在失礼。”
居然是她的徒弟,梁墨萧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番姬玉,这样的年纪,难得一个沉稳的孩子,比起云幼清那小子可强太多了。
“无妨,这位是南夜的萧王爷,去见礼吧。”琉璃说的一脸云淡风轻,实则目中的瞳孔却幽深了几分。
路茗虽是在姬玉到来前离开了苍雪,但他却是知道姬玉的存在与身世的,在看到琉璃以一种自然而然的姿态将姬玉介绍给梁墨萧时,他的目光还是闪了一闪。
而听到琉璃的介绍,姬玉右手的小指亦微微颤了一下,他不知道南夜的萧王爷是什么样的人,他只知道这个人是自己的师父想要相助的人,他还知道师父的这些举动便是说明她信任着此人,所以他也带了十足的郑重,朝梁墨萧拘了一礼,声音清脆清明,“姬玉见过萧王爷。”
梁墨萧本以为只是个普通的见礼,但在听清他自报的姓名时,还是忍不住将视线凝到了他身上。
普天之下,各式各样的姓氏成百上千,便是南夜的国姓“梁”都不是什么稀奇的,可唯独“姬”姓,当今天下,谁会以“姬”姓冠之?又有谁敢冠之?
梁墨萧调转过视线看向琉璃,却见她目光平视着前方,丝毫没有想要接他视线的意思,而姬玉仍弯着腰呈拘礼的模样,分毫不动,这般姿态,他还有哪里不明白的,这是要他表态。
他从座椅上站了起来,两步跨上前伸手虚扶了姬玉一把,想了一想,话语绕到嘴边便变了味道,他说,“本王与你师父关系非同一般,你无须如此拘礼。”
这一声“非同一般”实在是耐人寻味,姬玉直起身后都禁不住多看了梁墨萧两眼,能与他师父关系非同一般,那该是什么样的人啊?
琉璃只看了梁墨萧一眼,没有反驳,也没有肯定,只长出了一口气,气息沉缓悠长。
“玉儿,当日回族时为师送与你的礼物正是萧王爷赠你的,还不快拜谢。”
礼物?梁墨萧还在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