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一定是看错了。”琉璃说话时,隐然的淡笑飘在嘴边,“我初入曜江城时,他是朝中最反对用我之人,甚至不惜处处与我作对。”
梁墨萧勾下路旁的一抔旌节花,泛黄的花瓣在他白皙的指节上滑下一道明媚的流线,他又缓缓地松开了手,轻笑道,“人啊,是会变的。”
这句话意在指孟熙景,却是在暗指自己。
当初他不也对她避如虎狼吗,而如今,便是谁也别想将她从他身边带离。她的身上就像有一种致命的吸引力,终日萦绕心头,难以除去。
她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是啊,人心善变,这句话该奉送给自己吧,她淡淡道,“或许吧。”
梁墨萧看到她看向他时那不带温度的一眼,心间一跳,心中一时有些紧张,他也不管她内心是怎么想的,率先辩驳道,“我所说的变不是你心里想的那样!”
琉璃见他那面容上露出来的神色,急切中带着慌张,如同稚童在解释不清楚一件事时的不知所措,慌乱中还有几分无辜,格外有趣,她低头“哧哧”地笑出了声,“我可什么也没说。”
梁墨萧看着琉璃的笑颜一时看呆了去,又立即回过神来,现下可不是发呆的时候。
他隐在袖间的手一把握住琉璃垂在身侧的右手,用旁人看不清的角都凑到她耳边,用着只有她一人能听清的声音,极其肯定地说道,“琉璃,我对你的心意是不会变的,不论发生何事,不论前方的路有多难走,我都不会放弃!”
他的声音十分动人,就如他腰间所别的玉箫所吹奏出来的乐音,比最婉转悦耳的琴音还要美妙,琉璃好似要被这入耳的声音吸引了过去,顿时有些紧张起来,连被他强拉过去握在手心里的手都忘记了抽回。
“师父。”姬玉恨恨地从后面一辆马车内下来,盯着梁墨萧寸步不离琉璃左右的背影直咬牙,自从与这个萧王爷在一处后,他就再也没有好好地与师父说过话了,也不知这王爷是与师父有多少说不完的悄悄话,非得将他安排到另一辆马车上去。
这分明就是想独自霸占着他的师父!
琉璃立即将手抽了回来,从梁墨萧身旁走开,直直退离了有三步远,才若无其事地开口道,“何事?”
不过方才还满心怨念的姬玉在进院之后,立即打量起庭院内的布置来,很快就被院中的陈设所吸引,道,“师父,番月的装饰与别处似乎很不相同呢。”
姬玉长这么大,除了小时候四处流浪外,从没到过这么远的地方,幼时贫困交加,哪里有闲情欣赏屋宇装饰,别被人驱逐赶离就已经是大幸。
此番跟着琉璃,不仅见识了锦耀的大气苍茫,还见到了南夜的古朴深厚,而番月,建筑群集而不失细腻,看起来颇为气派精致,但不管装饰雕刻的如何繁美,总带着些异族风味。虽无别国的磅礴气势,却无意中令人心情愉悦起来。
“来人。”梁墨萧忽然扬声道。
一名着灰菊黄白底交领曲裙的婢女踩着小碎步匆匆跑了过来,躬身道,“萧王爷有何吩咐?”
梁墨萧转身朝着姬玉他们几人身上指了指,说,“为他们几人准备些能穿的番月衣袍来。”
那婢女显然是个机灵的,微微抬眼看了姬玉、夏桀、断风等人的身材,蹲身行了一礼,“是,王爷何时需要?”
梁墨萧道,“明日之前。”
姬玉灵动的眼珠子在那婢女身上顿了一下,很快收回,番月的服饰?难道是为了方便他们出行准备的?他们还可以出去逛一逛,看一看吗?
这么一想,还真有几分期待,方才心中对于梁墨萧的那点不满稍稍降了一些下去。
而梁墨萧是这么想的,明哲月也不知何时才能出面见他们,且都已经来到番月了,倒不如让姬玉那孩子多出去转转,免得自己总是被人用一种幽怨的眼神四处盯着,最主要的是,这样就没人整日缠着他家琉璃了。
夏季日长,且在番月落日的时辰格外的晚,等他们各自选好房间,准备休息的时候不知不觉夜已经很深了。
琉璃理了理近日递来的各方消息,待处理好后,却没有丝毫睡意,在床榻上睁着眼睛躺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起身从屋中走了出去。
行宫的后方院落里有一汪不小的池塘,池塘四围都砌了石壁,十余条石刻的鲤鱼如鱼跃龙门一般跳跃在水边,池内怒放着红的、白的、粉的各色摇荷,在稀微的灯火之下,不乏柔和之美。
重新踏上番月这片土地,却是带着与之前完全不同的目的。
这片土地上的繁荣景象,本是由她这一双手亲自扶持起来的,话说得再好听,联合?这话能骗得过别人,却骗不了自己,因为根本就是要将这国中之力为梁墨萧所用罢了。
这天下必然要一统,而明哲月显然成不了那称霸天下的霸主。
可到底是自己的家国,被别人摆布,便是谪仙如明哲月,就能忍了吗?
琉璃曾待在番月两年之久,她所下达的指令步步到位,因此对这国中形势再了解不过。若是明哲月不愿联合,难道她要以这些去拿捏他吗?
再说梁墨萧,当初选择借助南夜去行自己的道,如今想来,一年前的自己,真是任性到了极致。
不过是凉都之时,梁墨萧未曾去请她相助,便使得她起了兴趣,全凭着自己的喜好,以那样强势的态度进入他的筹谋之中。
或许当初选择的是凌湛,这条路会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