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陆正则正忙完手头上的事从户部出来归家,谁知一回到自己的院子,还没踏进书房,就有内院的仆从匆匆跑来向他汇报这半日发生的事。
譬如夫人首饰盒中的一支珠钗竟然不见了,疑似被院中的下人偷了;夫人陪嫁跟来的一个婢女整日穿得花枝招展的出现在后院花园之中,隐有勾引府内众老爷少爷之嫌,诸如此类,竟是些本该由内宅妇人处理妥当的琐事。
陆正则捏了捏眉心,深深吸了口气,面上不显,缓缓说道,“我知道了,今日户部还有事要忙,我回来拿份东西就走,这些事等我回来再处理,同夫人说,我便不与她一起用饭了。”
“是。”
陆正则出了府,最终还是朝着徽音巷的那处私宅去了。
琉璃正与梁墨萧在怀苏院后院的纳凉藤架下用茶,便有人前来禀告陆正则一事。
“今日是右翼京卫营巡防的日子,”梁墨萧说话时不徐不急,垂目看着杯中起伏的嫩芽,声音平静而缓慢,如池中白莲绿萍满满的池水,不起波澜,“听闻吴怀信近日因朝堂上的少许事烦扰,此刻正与周既明二人在吉香居一同用膳。”
吴怀信与周既明二人交情不错,平日里也时常一起出来吃饭畅聊,不过今日是周既明当值巡防,吴怀信向来以身作则,也不敢喊他饮酒。
琉璃端起茶盏,浅浅啜了一口,缓缓道,“这难道是巧合?”眼睛始终望着从藤架之上围绕而下的藤蔓,藤须细长却死死地贴合着藤架,似乎只要稍一松懈,藤蔓便会飘摇无所依靠。
“是啊,是巧合,是必然的巧合。”梁墨萧拾起茶盖轻轻撇开飘荡在茶汤表面的嫩芽,遂又将茶盖放下,唇角泛起一丝冰凉的笑意。
琉璃站起身,背脊挺得笔直,走到藤架的一角,用手撩起一根无力垂落的藤蔓,伸手将其折了下来,神情温淡地说道,“方法只要好用,便是最简单直接的也是好的。”
吉香居雅间内。
“既明,你说这朝堂之上人人各司其职,无人做出格之事难道不是好征兆吗?”吴怀信放下手中的竹箸,颇感郁郁地说着,又将手指朝上指了指,“竟将个督查不严的名头按在我身上,实在可叹。”
周既明宽慰他道,“前些日子发生了这么多事,朝堂上下皆惶惶不可终日,谁敢在那个情况下犯事,如今渐渐淡了,总有人会松了这根弦,还不是要被你逮住。”
吴怀信刚准备接话,京卫营就有人来报说徽音巷走水了。
“吴大哥,你在此静坐片刻,等我处理完这边的事马上回来。”周既明抓起桌上的马鞭,一边起身一边对着吴怀信说道,他可不想在自己巡防的时间里出什么事。
“不必了,你看这也用的差不多了,左右我也无事,就同你走一趟吧,顺便看看这一路会不会碰到什么特别的事。”吴怀信跟着周既明走出了雅间。
两人当即领着右翼营的人火速赶往徽音巷,刚打马走进巷子里,便望见了漫天而起的滚滚浓烟,看火势似乎已经弥漫到了旁的宅子里。
周既明二人连忙下马,带人敲开了私宅的大门。
这厢,陆正则正因家中之事烦扰而与琇莹小酌了几杯薄酒,便听到屋外一阵吵嚷嘈杂的声音。
琇莹略感歉意地看向陆正则,忙起身道,“我出去看看,外面因何事喧哗。”
陆正则一把拉住她的手,抬起一双因饮酒后略带恍惚的眼睛望着他,“无妨,我同你一起出去看看。”
刚打开屋门,便看到屋外不停往外奔走的婢女,脸上带着惊慌与不安,口中不停念叨着,“快走!”
琇莹正好看到急匆匆地往此处跑来的采苓,忙快步走到她面前,“采苓,这是怎么了?”
“宅子里不知怎么的,突然起火了,好像是隔壁蔓延过来的,”她急急地拉过琇莹的手就准备往外跑,“琇莹姐姐,我们快出去。”
“等等,还有五爷。”琇莹焦急地转身看向陆正则,却见他呆怔在了当场,眼睛中神色全无,甚至唇色失白。
因为他看到了右翼京卫营统领周既明与都察院御史吴怀信二人走进了内院,如今正目光沉沉地看着他,并且,他在吴怀信眸中看到了一丝骤然闪现的光亮,那是猛兽看到猎物时才有的神色。
琉璃正好用完膳,落下玉箸,便收到了陆正则被带走的消息。
她拿起放在桌旁的雪色锦帕,轻轻擦了擦嘴角,看了眼早已落箸的梁墨萧,淡淡说道,“你说他会被带去何处?”
“宫里。”梁墨萧将目光从正在收拾的残炙上移开,却不由得露出一丝笑意。
此时的阳光正带着明媚的光色穿过藤架间的间隙落在他墨色的长发上,又随着他转过头的动作落到他的脸上,撒金般的光芒照在他挺拔的鼻梁上,浅浅的一层光晕,照得他透彻如玉,那张瘦雪霜姿的容颜便显得刚毅了起来。
琉璃看着他脸上明亮的阳光,一时晃得她瞳孔微缩,她缓缓将目光移向池中盛放的白莲之上,有些同情道,“竟每次都借用了他的手。”语气中却寻不到丝毫同情的踪迹。
梁墨萧慢悠悠地回道,却是借用了她的话,“方法好用。”
琉璃嘴角氤氲开一抹似有若无的微笑,此时微风吹过,池面上冒头的莲花莲叶一齐在风中起伏摇晃。
“啪”地一声,梁承顺手抓起龙案上的茶盏砸了下去,杯子在陆正则身前碎裂开来,崩裂的瓷片擦过他垂放着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