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好一片静默,无人敢先开口,生怕揣摩错了圣意,引起天子迁怒。
“怎么都不说话了?”李见状更是讥讽一笑,道:“适才还不一个一个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为那刘驸马求情,现在一听百姓闹起来了,倒都变成哑巴了?”
镇国大将军曹怡想了想,终于出列,郑重道:“陛下,既是民意所归,您就赦免刘驸马死罪吧?”
有他起头,其他重臣也都纷纷开口,再为刘瑾求情。
“罢了。”天子李终于摆了摆手,让诸位大臣噤声,随即道:“死罪可免,兵部侍郎之职必须罢免,两年内不得续用。另,责平阳侯治家不严,教子无方之过,罚其俸禄,三年。其妻钱氏,罚入家庙,静思己过,一年不得出。”
“陛下圣明!”曹怡高呼一声,众人皆是附和。
圣旨宣下的那一刻,百姓高兴欢呼,感谢天子宽宥。刘瑾当场被放,站在人群间,依然干净整洁,毫无狼狈之态。
没有人知道他心中究竟有多高兴。更没有人知道,于他而言,拣回这条命意味着什么。
百姓散去,他也跟着人流往刘驸马府的方向走了去。
他脚步迈得快,心里想着一个人,竟不知定国公世子郑春秋挡了自己的去路,以至于他险些撞上去。
“如此着急,是急着回去跟我月儿妹妹报平安?”郑春秋话里带着几分醋意,兀地笑了笑,“一切尽在她的掌握之下,你又何需急这一时?不如随我找个清净的去处,喝一杯茶。”
“郑世子雅兴,我本不该拒绝。”刘瑾拱手道,“只不过我在牢狱里待了三日,身上脏污,恐怕多有不便。郑世子要喝茶,不如改日再邀?”
“那便一言为定。”郑春秋笑了笑,又别有深意道:“改日我再邀你,你可不能像那日一样,对我避而不见。”
刘瑾不假思索,自知他所指“那日”之事究竟是哪桩,抱之一笑,终做辞离开了去。
庞德将二人的照面看在眼底。刘瑾一走,他便走上前,摇着折扇对郑春秋道:“这庶出子倒真是好命,犯了这么大的事儿头没砍成,从此以后,倒可以正大光明地做六公主的驸马了。”
郑春秋望着刘瑾的身影渐行渐远,心中愈发地不是滋味儿。但他,并不打算理会庞德的挑拨之言。
刘瑾的身影消失,他也想离开。
“也说不定……”见他要走,庞德突然不怀好意道,“今儿晚上才是他与六公主的洞房花烛之夜。”
一听这话,郑春秋陡然回过身瞪了他,并神情严峻地警告他,“庞驸马慎言!六公主岂是你能在背后妄加臆测的?”
说罢他拂袖而去,不屑于多加理会。
他一走,庞德便冷哼了一声,心道:现如今大家同为驸马,本是连襟,你还傲气个什么劲儿?还当自己是京城第一矜贵的世家公子哥儿,无有旁人能及?
却说刘驸马府门前,早已摆出了一个火盆。刘瑾回来跨过火盆便是将牢里的秽气给除去了。
府里的侍卫和奴仆一路高兴地迎了他,他心生愉悦,走向碧落居的脚步迈得更快了些。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李令月。
碧落居内,闻得浣喜通禀说驸马往这边来了,李令月的嘴角也勾起了两弯弧度。她放下手中书卷,起身往屋外迎了去。
她走出门,刘瑾正好踏入院中。彼时,如有清风拂来,正午的阳光也不再那样灼人了。
刘瑾放慢步子走近李令月,在离她五步之遥的距离停下,眼底透着几许笑意,温声道:“我回来了。”
李令月笑着,吩咐浣喜道:“快去命下房打水来,伺候驸马沐浴更衣。”
“是。”浣喜高兴不已,忙不迭吩咐了下去。
李令月方才上前,辗转至刘瑾身侧,牵起了他的手,道:“进屋吧!”
刘瑾反将她的手握进自己的掌心,侧眸看着她,无比认真道:“谢谢你。”
谢她救命之恩,更谢她给予他光明正大做回自己,却又逆转命运的机会。
李令月则是狡黠一笑,抬眸问他,“你将如何报答于我?”
刘瑾想了想,诚挚地回了她四个字,“定不负卿。”
经此一事,他能彻底想明白就好。李令月心中欣慰,以为这一回失去的,也算值得。
不多时,侍者提了水来,打起了屏风,便要伺候刘瑾沐浴。
李令月却退去了所有人她要亲自伺候。
宽衣时,刘瑾自有些不自在。就在她解去他腰封的那一刻,他捉住了她的手,颇有些窘迫道:“我自己来……”
“由得你。”李令月倒是破天荒地好说话,不仅松了手,还往屏风外头走了去。“你自己洗。三日未浴,你可要洗仔细了。”
她一走,刘瑾赶紧脱了衣裳下了浴桶,脑中,则是禁不住胡思海想起来。
事到如今,他还有什么好顾虑的?更没有什么好羞怯的……
如是想着,他突然张口,对着屏风外头那个悠闲的身影道:“殿下不是说要亲自为我沐浴?怎又让我自己洗?”
李令月手里本端着一杯清茶,正欲往嘴边送,听此一言,动作陡然就滞住了。
他终是壮了胆子,要与自己“坦诚”相见吗?
那便“坦诚”相见。
李令月抿了一口茶,当真起身,绕过屏风走向了刘瑾。
然而,见他赤着半截身子坐在水里,她的心绪却并无自己想象中那样平静。
她知道要发生什么……她本也打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