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街两侧的楼阁屋檐下倒吊着彩灯,映衬着站在楼阁上,将弓弦半拉开的射手。
他们将箭簇对准大街的前侧,在街的前侧对面有个男人披着灰色的大氅,右手压着长剑默然的盯着怀里的孩子。
他左手轻轻的晃动,于风中飘动的长发染满了血迹。
“挞挞挞”
马蹄声在他背后响起,一个少年翻身下马,直接抽出自己腰间宽厚的刀刃,他单手按在男人的肩膀上,“大哥,我回来了。不要畏惧,我们可以杀出去。”
“对不起了,这件事恐怕要把你牵连进去。”
男子咽喉中仿佛壅塞着混沌不堪的气流,他看着怀里的婴儿翕动着嘴唇,无奈而惝恍的露出一个笑容,用手勾了勾婴儿的鼻梁,嘶哑无比的传出声,“麟牙,我想求你一件事。”
“大哥,我愿意为你杀人,纵使死在敌人的剑下。”
此名被唤作麟牙的少年目光冷峻,俩侧的射手,豪迈笑道,“我七岁杀人,怕得要死,我记着是大哥将我从狱里救出。”
男人看着少年白皙的脸庞,有些说不出话,麟牙是个孤儿,七岁那年杀了个玩弄他的同龄人,以倔强的姿态站在孤冷的街头,面对着气势汹汹的权贵。
那时的他不过是偶然遇到,见到麟牙萧索无依的背影,他起了恻隐之心,掀开垂着的帘幕,从冷清的茶舍提剑而出,亲自救下眼前的孤儿。
曾经倔强的孩童,如今已经长成了一个素衣少年,在江湖里有了自己的地位。
一时间,男人心里有了喟叹,环住婴儿的左手推向麟牙,踟蹰的说道,“麟牙,我不祈求你为我拔刀,只希望你能帮我照顾这个孩子。”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麟牙侧按着刀镡,往前大跨一步,远眺街尾,慷概大笑,毫不畏惧大街上弥漫开的戮杀之气,“我还记得大哥那年提剑挡在我身前的背影。现在我站在大哥的面前,愿在绝境之中为大哥杀出一条血路。这孩子,大哥还是杀完了人,自己照顾吧。”
“麟牙”
男子轻轻的说了声,他依稀的记得那年的雨特别大,自己的剑锋切过倾盆而下的雨水,斜割开别人的脖子,看着飙射的血液散开成血滴子融入雨水之中,再在古街的石板上汇聚成血流。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他那年为了救麟牙不知杀了多少人,可他的剑锋在杀了人之后依然干净。
“什么?”
麟牙扭头看向背后的男子,吹了吹额头上的发梢。
“有些时候身不由己,我老了,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剑邪,曾经的鲜衣怒马,让我现在无路可退。这是个死局,迟暮的剑客迎来的终究是死。”
男子无力的摇了摇头,勾了勾怀里孩子的脸颊,“在遇到顾惜时,我曾想过退隐,封存自己的长剑,可在江湖行走,我得罪了太多人。这些早晚有一天会让我还,麟牙,你说我杀了如此多人,该如何还?”
麟牙沉默,看了眼男子怀中的婴儿,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他知道顾惜的死是仇家而为。
在半年前,那个刚刚成为母亲的女人,行走在大街上被人一刀封喉。
“谁敢取,我就斩断他们的手,大哥觉得他们有资格让我们还嘛?”
麟牙晃了晃手中的刀,远眺着远处,“我不怕,难道大哥怕嘛?”
男子摩挲着婴儿的脸颊,眼神变得不舍,他有时候觉得自己若不是个江湖人,兴许古巷的一隅有他安居之处,过着三人一盏灯,两手温情的日子。
男子想了想又无力的晃了晃头,年轻之时只记得盛名功德,何曾想过河畔小桥人家。
在他踏入江湖的那刻,他以为自己还会有退路,可当顾惜死亡后,他才知道江湖是个让人身不由己的地方,该还的终究要还,自己早已无路可退。
“我记得大哥以前对我说自己不爱白,不喜黑,独怜灰,行走在黑白之间,不受任何约束,不受所有规则拘禁,独仗一剑杀天下所有挡路之人,现在的你可还记着?”
麟牙看着沉默不语的男子,向前走了一步,“大哥难道是忘了,所以怕了?”
男子闻言,他慢慢的弹出剑锋半寸,看了看映衬着月华的寒光,苦笑了声。
江湖中人都叫他剑邪,游走在黑白间的剑客做事向来没有任何规矩可循,曾经用癫狂不羁的剑法换来的名讳让他恐惧。
“我不怕,难道大哥会怕嘛?我是杀着人长大的,我相信自己的刀比别人快。”
麟牙的声线变得不稳,男子沉默不语而惝恍的样子让他焦急,对自己手中长剑失去兴致的剑客,在敌人的面前,不会有时间拔出剑。
“麟牙,谢谢你能来。”
男子笑了声,依然留念自责的看着怀里的孩子,继续说下去,“他叫楚忘,顾惜和我都希望这个孩子能够忘掉江湖,不入我的后尘,过着安静的生活。”
麟牙嘴唇微张开,一时间有些颓废。
“顾惜不是江湖人,可却因为我牵扯进来,白白送了性命。”男子眸子之中露出悲伤和自责,声线嘶哑下去,“她只是河畔家的一个船家的女儿,我有时候也在后悔自己仗剑出现在她的面前。”
“我若也是一个船家该多好,剑邪这个称号定义了我的一生。我年少时不遵规则,不拘律法,自认为仗剑走天涯最重逍遥,可我的剑为自己换来了新的规则,世人称我为邪,这也是我作茧自缚后的囚狱。”
男子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