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忘双手抱胸,越是在灾难面前,人性越是不堪一击。
所有人都是争先恐后的朝着城墙下涌去。
他们都在害怕,谁也不想暴露在最前方。
后面才是安全的,至少相对而言更安全。
楚忘并没有因为难民们的行径而感到厌恶。
他本就是俗人,没有资格去嘲弄他人的胆怯和自私。
部分士兵绕到后方,开始稳住乱作一团的难民。
楚忘和赵老头儿皆是没有出手相助的意思。
苏圆圆站在两人身边,犹豫之中选择静观其变,目视着不远处疯狂扑来的活死者,露出担忧的神情。
不等活死者靠近,两侧的射手就是迫不及待的放箭。
一时间泼上火油的箭矢,密密麻麻的向着疯狂袭来的活死者射去。
箭矢击中后,力道直接让活死者肩头一偏,火势也是见风大涨。
可哪怕活死者身上满是大火,他们的速度也没有丝毫所阻,依旧向着青阳城下奔跑而来。
隔着一浅壕沟,北凉的士卒们开始胆寒。
这绝不是人可以拥有的力量,颠覆了他们的认识。
一时间有士兵忘记了军令,脚步后挪。
德德玛骑乘着战马,手起刀落,一个血淋淋的头颅滚入壕沟中。
众人瞬间稍微清醒过来,记起军令。
“后退一步者,杀无赦!”
德德玛冲着所有惊慌的士卒大吼,翻身下马,一把抢过一个士卒的长矛,持盾向前,站在最前方,嘶吼道:
“想想你们后方的族人,擅自逃离只会让他们蒙羞。北凉的士卒都是逆着人海向前,你们会是他们的骄傲。”
众人看见德德玛身先士卒,不禁稳住气势,一轮轮的箭羽向着活死者射去。
浓烟在草原各处升起,伴随着一簇簇见风大涨的火焰。
活死者大步一跨,齐齐扑向士卒,而后掉入壕沟之中,拼命的向上爬。
站在最前方的士卒在德德玛的带动下,战战兢兢的向前。
“斩他们的手脚。”德德玛大声叫喊道。
血浆迸射,活死者开始第一轮冲杀。
隔着老远,徐知忆拽住了苏圆圆的衣角,躲在后边,瞄着远处的厮杀。
她还是第一次看见如此嗜血的厮杀。
“他们该在壕沟中抹上猪油。”
“猪油?”
楚忘听到徐知忆小声的话,不禁笑了。
城内城外全是难民,粮食都不够,哪来的猪油。
壕沟连绵东西望不到尽头,猪油抹上一次都不够。
士卒们握刀斩断活死者的手脚,倒是最为粗暴的方式。
没有手脚的活死者会失去移动的能力,只能在壕沟中像蛆虫一般蠕动。
届时,士卒们打扫战场中放一把火,将尸蛊一同烧死。
楚忘在浓烟之中,喝了口酒,像一个旁观人一样看着北凉人士卒们一次次的扛着后盾推前,将被斩断手脚的活死者推入壕沟之中。
苏圆圆捂住了徐知忆的双眼,扭头去看蜷缩在青阳城下的难民。
过了片刻后,她又是仰头望向城墙上的贵族们,暗暗的握牢剑。
人是不同的,一出生就拥有着悬殊的身份地位。
可人也是相同的,当降临于世时就拥有着肉长得心脏。
城内的贵族要是肯将城外的难民放进去,情况也许会更好一点儿。
许久后,壕沟边上的厮杀声愈来愈小。
满地的血和残肢,让人看着就想要干呕。
成堆成堆的活死者躺在壕沟中,不断的蠕动。
站在壕沟边上的士卒们哪怕获得了胜利,可他们的脸上也没有一丝的喜悦,更多的是害怕和沉重。
人间地狱,也不过他们眼前的残酷荒诞景。
他们看着还在蠕动的活死者残躯,瞳孔逐渐散开,心里承受力稍差的士兵们甚至捂头尖叫起来。
有些人认出,在壕沟中躺着的有自己的族人。
他们崩溃了,彻底的崩溃了。
楚忘淡漠的低下头,摇着手中的酒壶,浅浅的饮了口。
他知道北凉最前线的士卒,大部分都是从各大部落中抽离的年轻人。
现在情况变了,他们无需在前线同大晋人作战,而是要举起刀,向着已经尸蛊寄生的族人砍去。
他很理解那些尖叫的人,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接受这血淋淋的现实。
可人活着就是这样,世界本就是冰冷的。
他喝了口酒后,默然之中迟疑的走到德德玛的身边,从对方手里夺过火把,直接丢向壕沟之中。
火焰“噗”的声向上涨,无数被火焰吞噬的躯体在壕沟内打滚,伴随着尸蛊独有的婴儿啼哭声。
众人后背发寒,在哭声下总有一种置身于地狱的错觉。
他们甚至是觉得自己正在接受命运的审判,他们都有罪,手上都沾有血液。
“他们早就死了,你们刚才斩去他们手脚的时候都没有手软,现在也无需有一丝的怜悯和不忍。
面对生死,你们已经暴露了本心,在苟延残喘后,又何必露出虚伪的仁慈面孔。
这把火,迟早要丢下去,何必站在原地装样子呢?”
楚忘的话激怒了德德玛,他一把抓住楚忘的衣襟,暴虎冯河道:
“躺在壕沟中都曾是我们的族人。”
他单手一指后方的士卒,“他们少小离家,守护在最前线。面对许久未见,却化身为魔鬼的族人,难道连流泪的资格都没有嘛?
这不是虚伪的仁慈面孔,壕沟中被大火吞噬的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