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领握着北凉刀的手骤然绷紧,环视了一眼四周的众人。
“这是我们北凉人之间的事情,你不该在青阳城下杀我们北凉人。”
“我在救你们北凉人的时候,没有人在乎过我大晋人的身份。这青阳城下不少部落都知道无相公子,你觉得我不该插手嘛?那么我救的人是不是该死之辈?”
楚忘冷笑一声,看着身边的将领反问道:“你记着杀人,为何不记着我救人的事?”
将领一时语塞,嘴巴微张间,瞅着眼见这个满头白发的男子。
两人之间陷入了片刻的死寂。
将领移开自己的目光,嘶哑的说道:“我会将这事说你大君听,无相公子可不要畏罪潜逃。”
“呵,去吧。”
楚忘冷笑一声背负着刀剑匣子同将领擦肩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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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以后,青阳城中的大君并没有责罚楚忘。
城中的贵族们听到城外的难民因粮食问题发生了争抢,皆是紧张起来。
一叶便可之秋,难民所携带的粮食快吃完了。
等难民们吃完了粮食,他们就会吃部落的牛羊。
可一旦牛羊也被吃完了,饿着肚子的难民就会将矛头对准他们这些在城中的贵族。
城外的难民固然不可怕,可城内的难民有好几万人。
他们害怕这些缺粮的难民。
在权益之下,贵族们还是打算先安抚住城外难民的情绪。
发放粮食的士卒们推着小车走出了城,难民们在长矛利刀的威慑下,自觉的排起长队。
楚忘默默的在远处看着城门口发放粮食的士卒,轻轻捏碎手中的肉块。
“北凉的凛冬快要来了。”
赵老头慢慢的走到楚忘的身侧,重重的叹了口气说道:“恐怕要死一半以上的人。”
“一半?岂止一半。”楚忘嗤笑,眺望远处,“北凉人死的差不多了,我们大晋人就没有敌人了,这片偌大的草原从此就要被纳入大晋的版图。
师父不应该觉得开心嘛?年少策马披盔,为的不就是这一天嘛?”
赵老头儿听到楚忘的话,陷入长久的沉默,撇头看向青阳城下的大批难民。
“我错了。”
他忽然的开口,“年少保家卫国没有错,可仇视所有的北凉人是一件错误的事情。侠盟的那群人才是对的,两国之间该和平相处,乱世就是权贵们组织的一场猎杀游戏。
他们躲在幕后,吸食着死人的血。”
楚忘倍感意外,一个剑开山门的老头儿竟然能够坦诚自己的错误。
“我年少时其实也杀过很多手无寸铁的北凉百姓,在江湖里都有一句斩草除根的话,在沙场上则更是。
乖徒儿,你没上过战场,可能不太清楚士卒之间的厮杀有多惨烈。”
“手无寸铁的百姓不是士卒。”楚忘沉吟间,嘴唇翕动的说道。
“是的,可年轻的孩子终究会成为握着北凉刀的武士,战场就是这样,要尽可能的杀死敌方的有效人口。
各国之间打战,没有不屠城的。”
楚忘听后默然片刻后,又是问道:“师父后悔嘛?”
“不会,往事重来,我还是会踏上旧路。”赵老头儿摇摇头,收回自己的目光,低声道:“两国百姓之间的恨是被人一手操纵的,我以前也只是一个bèi cāo纵的木偶而已。
你出生在桃源村,观念中没有太多国与国之间的区别,可我们这些人和你不一样,我们一生下来,血管中就烙下了大晋人的身份,知道北凉人是敌人。
我年轻的时候提着刀就想封狼居胥,何曾了解过北凉人。
等我老了,到了这北凉一看,呵呵,全他娘和我们大晋差不多。
穷得人受苦,富的人吃肉喝酒,还有一群想着建功立业的人拿着刀杀人,当作一辈子的功勋。”
楚忘捏开酒壶,讪讪道:“师父老了反而不糊涂了。”
“呵呵。”赵老头儿无奈的一笑,瞅着龙渊道:“你背着的剑是我造下的孽,一个负剑而行的人该背负起天下人的命运,而不是个人。”
“你可别打我主意,两国之间的事情,我无能为力。我自打在淮阳拜你为师以后,运气就一直不太好。”
楚忘听懂了赵老头儿话里的意思,避开赵老头儿的目光,“有些人是救不了的,每个人都有贪欲,行医的人救不了天下的人,我们这些握剑的人更救不了。
这世上没有治心病的药,而这天下的人大部分都患有心病。”
赵老头儿看着一头华发的楚忘,话咽在喉间,蓦然发现自己以前对楚忘的认识有些错误,自己这个徒儿不是太过薄凉,而是一点儿也不信任天底下的大部分人。
一座客栈,两手温情,这不是一个剑客的所有。
“苏丫头可不是你那么想的。”赵老头儿摇头说道:“她一心向阳,而你却满目沧桑。老头儿其实有点想不明白,时隔几年以后,苏丫头为何会喜欢上你。”
“我也曾经一心向阳过,我不曾踏入江湖时,还能整日嘻嘻哈哈。”楚忘抿嘴轻轻的笑了声,感叹道:“在桃源村和淮阳那家酒楼,我所遇到的人都是好人。
做一个店小二,其实也蛮好,整天和圆圆拌拌嘴,打闹打闹的过。”
“当初的你甘心当一个店小二嘛?”赵老头儿嗤笑一声,无奈道:“看来还是荒灵之墟的事情让你变了太多,你觉得自己背负罪孽,说明你还有一点儿良心。
一个有良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