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道理很简单,一般公司,无论大小,在争取业务时,都会向对方展示自身实力,我司有多少多少的资金,这样那样的技术,留美留欧的人才,各种政府的关系等等,即使打肿脸,也要充胖子,好让对方相信,你把活儿交给我,是没问题的!我们是手上有牛刀,还怕你鸡乱跳?可是这样的吹牛话听多了,清志朗实在是耳朵起茧,因为一大半最后都做不到说的那么好,然后那些人再千方百计推诿,从土方开始,这一年多来,很多的基建工程最后是这么扯来扯去,让他烦坏了。
可韩刚是这样告诉他的:我这公司实力一般,规模一般,做出来的活怎么样您自己看,我不评价。但是我们已经有好几个月没开工了,这笔合同对您来说可能没什么,但却是我们十几个兄弟难得的咸鱼翻身的机会,不管您信不信,我们不会拿自己的饭碗开玩笑。正好那天上午清志朗刚从某个实力超强的建筑公司(据说人家负责过人民大会堂的修葺工程)受了气回来,对那个公司几个领导倨傲的德行很是忿忿不平,人家摆明了没拿你那酒店当回事,一副爱签不签的样子,就冲这态度,清志朗就已经趋向于用韩刚了,何况韩刚还给了他一个非常有吸引力的报价。
因此清志朗才说出了那句也算是拉他一把的话,可是话音未落,突然发现小雅正死死地盯着他,那眼神很奇怪,幽怨,凝重,意味深长,他认识小雅十年了,可以说是头一次看见妻子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不禁有些心里发毛。
言者无意,听者有心,这句话在小雅心里翻起了巨大的波澜,那个曾经那般伤害了自己的qín_shòu,如今生计维艰,自己的老公却准备拉他一把,这简直是一个天大的讽刺,小雅手都已经开始有些发抖了,但这句话又突然提醒了她,原来自己并不是只有自保的能量,起码还可以还击。
她定了定神,对清志朗说:能不能不签这个周老板?
清志朗楞了楞,说:为什么呢?
小雅一字一顿地说:阿朗,你相信我,他不是什么好人,你别拉他这一把,上海的建筑公司多的是,他报价那么低,里头不知有什么猫腻呢?
清志朗呵呵一笑,伸手捏了捏她的小鼻尖:你呀,也别太以貌取人了,他看着是猥琐了点,但是,生意就是生意。最后那句话他说得很坚定,因为他希望小雅能明白他的态度,在生意的问题上,小雅不是不可以提建议,但是必须合情合理,这种不由分说就来干涉他的决定的做法,很不妥。
小雅怔怔地看着清志朗,这时候她终于明白了清志朗和赵磊的不同之处,换成赵磊,只要小雅不愿意,他一定二话不说推掉,什么生意不生意,我只要老婆开心。可是清志朗不一样,他不是不爱小雅,可是再深的感情也不能随意左右对待生意的立场,这让她觉得一阵心寒,泪水唰唰地就流了下来。
看见老婆哭了,清志朗是又惊讶又委屈,他不明白一向不过问他生意的小雅为何在这件事上显得孩子气十足,搞得自己好像多么不尽人情。不明就里的他到现在还是认为小雅只是单纯地看这个姓周的不顺眼,于是他搂过妻子,一边给她擦眼泪,一边好言相劝:小雅,你也别太在意了,我不是非要签周辰濠,但是他现在的状态,真的非常适合接这项工程,因为这是他唯一的希望,他一定会玩命去做好。我们需要这样的合作者,视我们的合同为生命,为生存的基础,而不是简单的交易,这样酒店的装修,才能有保障。
小雅哭得更厉害了,她想,如果不说实话,她是不可能阻止丈夫签下韩刚的公司了,韩刚也许会借此机会咸鱼翻身,而这是她无论如何接受不了的,毕竟是有过刻骨仇恨的人,再怎么以德报怨也做不到这份上。最关键的是,这种合作关系一旦建立,必然会经常有接触,露马脚的风险就会成倍增加,即便韩刚记不起来,他手下还有十几个人,没准就有记得小雅的,在那个永生难忘的晚上,韩刚身边可还有五六个人呢。
可是,如果说出来,她不知道清志朗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她很害怕,怕真相会伤害到自己深爱的亲人,在这种纠结中,她更加控制不住自己,哭得稀里哗啦。清志朗越发慌乱,只好接着安慰:别哭啦,亲爱的,你也是,何苦非跟这家伙过不去,这一单才能让他赚多少啊?也就混个温饱,你现在要什么有什么,何苦不给人留一条生路呢?
小雅猛地抬起头,含泪的眼睛死死盯着尚蒙在鼓里的丈夫,清志朗最后这句话彻底激怒了她,她已经顾不得别的了,此时此刻,她必须声嘶力竭地喊出来:
什么叫我要什么有什么,却不给他留一条生路?那他当初qiáng_jiān*我的时候,有没有给我留一条生路??那一年我才十六岁!说完,又恨恨地说:你不是很想知道我第一个男人是谁吗?就是这个周老板!他跟本不姓周,也不是云南来的,原来就是浦东的一个黑社会头子,叫韩刚!这下你满意了吧!
我忍不住埋怨她:你怎么可以把这件事说出来呢?你这些年辛辛苦苦要掩饰的,不就是你的过去么?
说这句话的时候,我们已经走到了荣成花园的大门口,从门口可以看到小雅的家,我曾经在小雅刚回上海不久来过这里,那座乳白色的二层小楼,被郁郁葱葱的法国梧桐环绕,二楼靠西边的窗户隐约透出一丝亮光,看样子,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