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谷二月七日下午,两点五十分。
越天驾车一路向西飞驰,以目前的车速,到达目的地,最快也需要20分钟,他突然很害怕来不及,很怕苏维生已经将太虎射杀。十几年的信念、仇恨在得知太虎是易菲生父的那一刻,彻底动摇了。现在满脑子里浮现的都是照片上的那个朝气蓬勃的美丽女孩,她纯净明媚的笑容,让他莫明感动,他不想让丑恶的仇恨蒙蔽了这个笑容。
因为愧疚,多年来他极少放任自己去回想儿时和小易菲在一起的快乐时光,这是第一次。
他从小就是个孤儿,从他有记忆开始就一直住在江城的北斗星孤儿院里,刘院长说,他被丢到孤儿院门口的时候还不到一岁大小,身上没有任何可以证明身份的东西,只有一小袋消炎药,因为他胸口有两道严重却已经半好了的伤痕。
天,这个名字是刘院长根据在消炎药小袋名字一栏上已经模糊不清的字迹里依稀分别出来的唯一一个字,所以一直叫他小天。
如果不是那场意外的大火将北斗星孤儿院付之一炬,那里应该是他至今为止最温暖的家,但也正是因为那场火灾,他才有机会遇到易玲母女,住进那个他想要一辈子珍惜的家。
孤儿院的那场大火起的突然,而且起在夜里,几乎夺走了孤儿院里五分之一孩子的生命,逃出火海的孩子也免不了一身伤,有的是烧伤,有的是被倒下的东西砸伤、有的是被炸伤,还有点是在混乱中被撞伤、踩伤……几个大一点的孩子跟着刘院长和闻讯赶来的热心人士在火海中救人。越天看着漫天乱窜的火舌,想起那个不爱说话的苏维生还在宿舍里面,立刻不顾危险跑进火场去找他,越天发现苏维生被倒塌的柜子砸伤手臂,连忙冲过去想把柜子抬起来,好让苏维生从里面爬出来。但柜子实在太重,而且框架的木材已经烧了起来,幸好这时一个大孩子小江也跑了进来,小江比越天大四岁,虽然长得黑黑瘦瘦的,力气却不小,两人合力将柜子抬高。
小江说:“我来顶着柜子,你去把他拉出来。”越天慢慢放手,见他撑得住,就赶忙蹲下身,扯住苏维生的胳膊,用尽力气将他往外拖。越天和小江刚将苏维生背出空地,几秒钟后整个房子就被大火烧塌了。
幸存的孩子们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赖以生存的家彻底变成了一片火海,压抑的哭声里是深深的无助和绝望……
那是越天记忆中最惨烈的一天,以至于他在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敢关着门睡觉、不喜欢安装了密封式防盗网的窗户。
由于北斗星孤儿院是本市最大的一间孤儿院,收养孩子实在太多,市里剩下的两家邻近孤儿院规模远比北斗星小得多,根本无法接收所有孩子,为了让最后剩下的十几个孩子能得到暂时的收留,刘院长凭借着过人的记忆,硬是拨打通二十几个曾经捐助过孤儿院的爱心人士的电话。
小天与十几个没有受伤的小朋友在一旁照顾着受伤的孩子,他想到了一个可以一次性解决剩下孩子住所问题的人,那个人就是黑道老大越以城。
但小天不知道该不该将越以城的号码给刘院长,因为越以城第一次来给孤儿院捐赠生活物资的时候,刘院长拒绝了他,不但拒接他捐赠的物资,连大院的铁面门都没有为他开一下,越以城在外面站了好一会,直到天下起了雨了才走。
小天那天正好帮两个护工阿姨在收被子,在她们的小声讨论中得知这个被拒之门外的“慈善人士”叫越以城,是江城黑道最厉害的男人,院长得罪了他,日后恐怕会有麻烦。
第二天,越以城又来了,刘院长依旧大门不开,视而不见。
护工阿姨见外面烈日当空,担心越以城顶着烈日站久了会恼羞成怒,说不定一句话就让手下将大门拆了。但她们又有不敢公然跟院长对着干,只好利用小天这个小跟班,去缓和一下气氛。
护工阿姨将一杯水递给小天:“小天,你看那个叔叔在外面站了那么久,太阳那么晒,你去给那位叔叔送一杯水好不好?”
小天想了想接过了水杯,端着水杯来到铁门前,越以城远远就看到了他,走进两步,接过小天伸出铁门的开水。
越以城微笑着说:“谢谢”。
小天摇了摇头,意思是不用谢。
越以城又说:“是院长让你来给我送水的吗?”
小天又摇摇头。
越以城见他都不回答,只是摇头,以为他是个哑巴,于是拿出一张名片准备递给他,想了想又多拿一张,两张一起放到小天的手上。越以城蹲下身和小天平视,语气温和的说,“这是我的名片,上面有我的电话号码,你帮我把一张交给院长,另一张你自己留着。因为刘院长还在生我的气,她一定会把它扔了,你留着一张,如果日后你们需要什么,或者有人欺负你们都可以打电话给我,我会立刻赶过来帮你们解决,明白吗?”
小天看着他缓缓点了点头,觉得他跟护工阿姨说的不一样,他也许是个好人。
“你怎么还不走!”一声怒斥由背后传来,小天不用回头都知道是刘院长的声音,抓着名片的小手下意识的塞进衣兜里。
越以城站起身,温和礼貌的语气难掩欣喜:“院长,你终于肯见我了,我知道易玲的事让你……”
“你什么都不用说了,请你离开这里,这里不欢迎你,孩子们也会接受你的任何东西,请你以后不要再来骚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