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的黑夜出奇的静,一丝风都没有,连星星都匿迹不出,气温还格外的暖和,却原来是下雨的预兆。
住宿一宵后,人还没起身,雨点就噼噼啪啪地落下来了。
“好雨!”一听篷顶哒哒地响,小蒋大叫一声,一跃而起,跑到门口一掀帘子,雨点顿时随风呼地一声卷进来,他赶紧放下帘子,只留点小缝向外窥望。
只见外面云暗天低。那豪雨就像天河倒泻,不知有多水从天上直泼下来,密如纱线,白花花的,打得整片沙漠沙沙乱响,雾气腾腾,百米之外就看不清东西了。
而且越下,天越阴得厉害,预示着这一切只不过是刚刚开始。
“这么大的雨!”他吓住了,“虽然在江城见得多,可这是沙漠呀!不是说长年干燥的地方才有沙漠吗?”
“对!可是并不代表不会偶尔也大下一场呀!”万时明快乐地说,“积雨云今天还就飘到这儿来了,怎么着呢?”
“我能怎么着?洗澡呀!昨天晚上差点没把人臭死!”小蒋说着,立刻就脱衣服。
“谁臭着你啦?”
“小白呀!你瞧他的圆领衫,再看那球鞋,都成啥色的了!”
白思孟爬起来笑道:“大哥别说二哥!你身上那酸味也够瞧的,没见我一夜都背着你睡?”
小蒋大嚷大叫,一掀帘子就冲进雨里。白思孟不甘落后,紧接着也跑出去。
“你也洗洗!”朱品声隔着隔帘用脚蹬一下万时明,“没条件就算了,有条件还不改善改善?”
“那就有偏你了!”万时明笑着起身,拿了毛巾走出帐篷。
“偏不了我!”朱品声追着喊,“你叫他们都呆在前头,我钻到帐篷后头。我也得擦擦!”
不过一分钟,她就只穿着背心和小裤衩,用力拔下后面的桩子,掀开篷布钻了出去。
汗流浃背了一天加一晚,突然淋在豪雨里,那感觉,真是大夏天喝冰水,说有多惬意就有多惬意!
她痛痛快快地淋呀、擦呀,不住地甩动头,根本没注意到脚下正在塌方。等她觉,已经晚了。
他们的帐篷扎得离坡顶不远,一面平缓,一面陡峭。大雨一淋,吸饱了水的沙子便开始在重力的作用下滑动,一点点地、一块块地、最后便是一片片地在陡峭面这边崩塌下来。
朱品声刚觉脚边出现了一条挺宽的裂缝,还没想清是怎么回事,人就随着沙子,噗地一声坠入虚空,垮塌下去。
数以吨计浸透了水的湿沙与她裹在一起,倾泻、翻滚、下落、堆叠,刚落到坡底,就把她埋了个严严实实。
下坠时她啊的惨叫了一声,这声音尖厉之极,轻易便穿过雨帘,钻进三个男子汉的耳里。
“出事了?”小蒋耳朵最尖,一下便听清了,“是朱姐!”
万时明停止抹脸,怀疑地问:“摔跤了?我去看看!”说着就往入口走。
掀帘看看,喊了声“品声!”,却没人回答。他连忙过去掀开帐子,只见朱品声的外衣都在,人却不见了。
他立刻从那拔掉了桩子的地方掀篷而出,却惊见帐篷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沙崖边上。两米之外,新形成的垮塌面至少有一百平方米。
“完了!”他头脑一炸,失声大叫,“品声!品声!你在哪儿?”
没有回答。他又竭尽力气大喊,可回答他的只有雨声,和那云间传来的隐隐雷声。
白思孟和小蒋都跑过来了,一见莫不大惊失色,一迭连声地问:“朱姐呢?朱姐呢?”
万时明满脸鼻涕眼泪,指着下面几十米处,哭得说不出话来。
“完了完了!”小蒋一拍大腿,赶紧抱起万时明就往后拖,说,“你也危险,快退后!”
白思孟想到帐篷里还有重要东西,此时也顾不得表示别的了,撒腿就往后跑,绕到前面钻进帐篷,一把抓起自己那个背包,嚓地拉上了防水拉链,再塞进大塑料袋,提了出来。
等他做完这些,便见小蒋拖着瘫软的万时明,从右边绕过帐篷来,迳直向坡腰走,还一再向他努嘴。
他赶紧跑过去。这时,只见这顶大帐篷摇晃了一下,便突然塌陷,很快就随着滚滚沙流,消失在陡坡下面了。
哗哗哗,沙沙沙,大雨还在毫不留情地猛下。
在一处平缓结实的地方,他们停了下来,缩着头,不停抹脸,等待大雨变小。
万时明的嗓子已经哭哑,两眼几乎睁不开。
两个少年也是心中充满了悲哀。同时又惊异,人的生命怎么如此脆弱,命运又怎么如此变化无常!好好一个人,刚才还笑声悦耳,容貌清晰无比,突然间就阴阳两隔,没了!
没了,就永远没了。再也看不到了。一切归于乌有。
这叫人何等的抵触、心疼、怅惘、不解!
心越悲,身越冷。渐渐的,他们都觉得雨水太凉,万时明更是浑身颤抖,似乎抵敌不住。两个少年就加了一把力,一起将他抱拢,前胸后背都紧紧贴住,让他暖和点儿。
谁也没注意到,就在这时,一个虚幻的影子,恍恍惚惚,出现在他们身侧,面对着他们一动不动。
大雨如箭地下,风如利刃地刮,三个男子紧紧相偎,眼泪和雨水一起横流。
好久好久,身侧这个影子叹了一口气,说了声:“让你们记挂了!我好好的,没事儿!”
三人都没听见,还以为是滚滚的雷声。那影子便又说了一遍。
随着声音的再次吐出,那影子渐渐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