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高河县他就斩了一人。那是他小蒋策马快跑,检查沿途粮草准备情况时,碰上一个当地国仓的仓廪官,官称叫仓令,非要小斗小秤地给粮草,不然就不发。
领军粮的军官因为见过白思孟新贴的告示,原来干现在却不干了,问仓官这是哪里的规矩。
仓官白他一眼,大剌剌地说,这是祖宗传下来的规矩。积年累月,虫吃鼠耗弄空了的,不能我们自己赔。军官便说等蒋校尉来了再说。
仓官哼一声说:等皇帝老子来都没用,没有就是没有。
小蒋刚巧来了听到,却没暴露身份,而是先跑到前面去看这种情况多不多。发现前面还好,他这才折回来处理。结果发现急需领取粮草的那支部队整个到达时,他们还在吵。
“你发不发?”他亮明身份后问那仓官。
这仓官姓顾,在户部有过硬的亲戚,又自恃是户部直管的大仓库,骄横得很,根本不把小小的粮台中军放在眼里,牙一咬说:“不发!”
“我们白大人的告示你接到没有?”
仓官不屑地鼻子里一哼。
“看到没有?”
“看到了又如何?”
“看到了还不按照条文做?”
“你那条文没用的。我们户部也有规定的。”
“那好!你把那允许你用小斗小秤发粮发草的公文给我看!”
仓官脖子一梗,骄横地说:“要看,去找我们上峰!上峰不说,我就是这个样子!你奈我何?”
“真不发?”
“不发。祖宗的规矩我不能破。”
“那就请你去跟你的祖宗说,这规矩今天非破了不可!”
“你要怎的?”仓官一脸凶像。
小蒋也不搭理,只问部队带兵官:
“你们可都看见了?粮台公文在此,他却不用小斗小秤,便拒发粮草,公然侵吞库粮,贻误行军大事。将来有事,你们须为我作证。”
带兵官不知他要干什么,和部下一起点头说:
“无妨。大天白日,他说的话,都是可以作证的。”
“这就好!”小蒋颔首,便转身向着自己的部属说,“请令牌!上香!”
香炉令牌都摆列整齐,那仓官傻眼了,不断颤声问:“你要干什么?你要干什么?”
小蒋努努嘴说:“你自己看,牌子上写的什么!”
仓官上前眯眼一瞅,吓得跌倒,竟然是杀气腾腾的“奉旨大辟”四字!
他气急败坏,头上直冒热汗,指着小蒋道:“你——你——你敢杀我?”
小蒋从容不迫地上香下拜,然后把佩剑递给随来的粮台法司的干吏,下令说:“奉旨大辟!斩了!”
士兵们一拥而上,把嚣张的仓官五花大绑,按倒在地。
仓官这才知道真玩大了,哭叫起来,大呼饶命,却没人理他。
他的手下都赶过来,看得张大了嘴,却没一人敢上前说话。
干吏手一挥,喀嚓!一颗血淋淋的人头滚到地下,沙土都染红了。
小蒋看了一眼,厉声高叫:“他的副手在哪里?叫他快来发放!”
仓令的副手是仓丞,一看躲不过去,只好战战兢兢地走过来,说:“下官便是仓丞杜某人,请大人的示下。”
小蒋说:“你的主官很硬气,说他非用小斗不发粮,那你的章程是什么?”
仓丞吓得忙说:“下官哪有章程!足数发!足数发!”
小蒋问:“他说有虫吃鼠耗,你就没有虫吃鼠耗?”
杜仓丞汗津津的,只求早些完事,支吾说:“有虽有一点,不妨事的,下官还赔累得起。”
恰巧旁边来了几个送粮完纳的农民,听了气呼呼地说:
“什么赔累?收粮时他们全是大斗进,多收一成多,说是填补鼠耗虫吃。如今小斗再发一遍,也说是填补鼠耗虫吃。里外里,他们就总共吃下去两三成。别说虫与鼠,牛和猪都养得起,当然不怕赔累。”
小蒋哼一声说:
“本来我只要你公平发出就行了,你却还要撒谎,说什么情愿赔累!跟我卖的好乖呀!男子汉,大丈夫,既然敢说,就得敢做,你就把收粮的大斗拿来给我们发,本官就在这里坐等了!”
说完,他拖了一条长凳坐下,便叫领粮的军官去监督领取。那军官去了一会儿,拿来的却还是公平斗。
小蒋问他怎么不拿大斗,军官小声笑着说:
“校尉一丝不苟是对的,但何必无端得罪小人?我们一向是忍他们忍惯了,校尉才来,想必还不知根底。此战过后,报过一次销,恐怕就知道他们了。”
小蒋不明白,说:“你说什么?什么根底?什么报销?”
军官笑笑说:
“不要看我们现在威风。行军打仗,处处都是要花钱的——军器、军装、战马、车辆、旗帜、锅灶、口粮、兵饷、医药、抚恤、赏赐、赔偿,哪一样不要钱?
“战损丢失还要再花钱添置。一国之中,只有户部管钱,要用可以找他们要。采购却由你自己,用完再报销。
“战时是不要紧的,谁有工夫管你怎么用的!但战后就不一样了。比如到这一大仗打完,户部前后给了你一千万两银子,你买了什么,赏了给谁,都要一一造册交代明白。
“稍有不妥,他就要驳。或说你高价买了劣货,或说你买一说十,或说你重复报销,或说你名册有假,总之百般挑剔,叫你报不成功。
“你硬要报,他就说你有意蒙混、意图侵吞。说起证据来,他是早有空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