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蒋嗟叹不已。
“越是关键地方的人越敢开口!”白思孟点头说,“你叫个小商店的人贪,他一年弄个十万八万算多的了。你叫个银行分、支行的行长贪,不弄个几亿他就觉得对不起人。能比吗?”
“那到最后报销时——比如咱们——怎么办?”
“我办得着吗?”白思孟在椅子上直起腰板笑道,“那时我早卷铺盖走人了,谁爱报谁报去。”
“人走了账还在,不还要倒过来追究你!你走了就没事了?”
“账在,架不住我人不在了!‘前部粮台突遇贼袭,全体罹难’,或者是‘舟覆大河,无一幸免’。我都到那没人到得了的地方去了,他还怎么追究?让他们哀悼我吧!”
小蒋眼睛一亮,笑道:“这倒是好主意——金蝉脱壳!但咱们虽没事了,可其他部下还在呢,难道不怕贻累别人?”
“连账一起烧了不就完了?贻累谁呀!”白思孟拍拍屁股,“就是不烧,顶多也就是贻累荐主江尚书和刘侍郎,要他们为最后的报销伤脑筋!
“要是感到不妥的话,咱们现在就把巡查的情况报上去,请他们向皇帝上折,痛陈一番粮台痼疾,告诉他我们要刷新,请他的圣旨,到时候责令户部实报实销——不!只销不报,也就完了。”
“只销不报?”小蒋转了几下脑筋才转明白。又想了想,微笑起来。
白思孟不解,问他,“你笑什么?”
“好一个只销不报!我在想象——”小蒋说,“仗打完后皇帝老爷会是个什么嘴脸?那时可能位置稳了,天下定了,财政的窟窿却大了,衣服遮不住屁股,万岁爷便臊了。
“这一天,实在被催债的逼得不耐烦,便大喝一声:妈的!钱都花哪儿去了?给老子我查!”
“户部就会说:万岁爷呀,早跟您汇报过,都是前部粮台那俩混小子闹的!十足发给,看似公平公正,其实只让那帮泥腿子当兵的得了便宜,万岁爷您却是该怎么着还怎么着,一个大子儿也没省下来!
“就这样您还护着他们,让不报而销,结果他们落了好名声,手里还藏了私。路上的人都在传呢——说那姓白姓蒋的都发了家,每人足有一百多万呢!万岁爷,为今之计,还是先抄了他们再说——他们跌倒,您就吃饱了!”
白思孟哈哈笑起来,道:“说的真形象!大人物,可不是人一阔,脸就变?今天还阿弥陀佛,明天就厉害得不是他了。
“不过,咱们只抱定一个宗旨,不在他们这儿吃冤枉,也不准眼皮子底下的人吃冤枉——看着恶心!不过,杀人头的事情,咱们还是按捺点儿吧。别惹急了狗跳墙,打咱们的黑枪!”
小蒋叹了口气。一个多年腐败的大环境,一两个人的力量是清理不了的,能不同流合污就不错了。
但杀人不比别的,消息很快传开,上下有关官员无不震动。
有那清廉些的,颇觉解气,议论说这些年太烂得不像,是该整顿整顿了。
有那感到威胁的就互相警告说:注意点呀,流沙国来的俩小子新官上任三把火,在那儿杀人立威了!不要撞在刀头上!
被杀的顾仓令的亲戚,是在户部当郎中,地居要冲。闻知此事,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跑去跟堂官哭诉,说前部粮台有意丢户部的人,随便杀害职官,还在那儿大肆卖弄。
说了又说,弄得户部的谢尚书也动了气,就到陈相国那里告状,说兵部的人也太不把户部放在眼里了!擅斩职官,连招呼都不打,事后还连来个文“咨”一下都不屑,这还有王法吗?
陈相国不以为然,听了像没听见,得便还拿这当个笑话说给皇上听。
皇帝听了生气道:
“这谢某人真是不识大体!如今战事初起,正亟望三军用命之时,他们却还似平日里那样蝇营狗苟,以为旁人都不知道!能诛一人而三军肃,这是何等便宜之事,还要向朕前呶呶不休?
“这样——传旨申斥倒不必,却要批他四个字:‘不得胡说!’另,传旨下去,就曰:‘前部粮台剔除旧弊,雷厉风行,为国分忧,健儿称善。其行事殊堪嘉尚,着吏部记功一次。’”
圣旨一下,众人才明白,连皇上都要借重这颗人头,力振颓风,那还有什么说的?服吧!
由于战事刚刚展开,同仇敌忾还是要的。尽管有旨嘉奖,小蒋也没再砍人头,人家当然也没打他的黑枪;只是互相戒惕,行事都谨慎了许多。
就这样已经是个很好的局面。前线兵士们得了实惠,略感舒坦,士气上升,战斗力也提高了。
三军用命,连带各地城防部队的精神也提了起来。一个个摩拳擦掌,都准备与敌决战。
这时的战场大势是:尺半峡那儿打了一小仗后,局势稳定,左路已经无忧。子余关关城坚固,兵员又足,守得水泄不通。
惟一要防备的是右路万聚坪方向。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整兵力,孙济集中了四万人,已开始向万聚坪推进,试图夺占县城,进抵芦河,扎下突破的根基。
敌军挟勇前来,锋头正锐,硬挡一旦有失,后面的文章便不好做了。
身为统帅的左宿卫大将军李琨经验丰富,力主谨慎,这日便召集军事会议,明确表示要放弃万聚坪,部署守河。
“那么万聚坪的一万百姓、六千人马怎么办?”该城守将张洪焦躁地问他,“不战而退?”
“这是自然!”李琨面无表情地说,“全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