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木盆上,两把木桨,分由白思孟和小蒋掌握,几乎是一开始,就忙了个尾不能兼顾。
水流湍急是第一不利。而木盆又不分船头船尾,只要是漂着,随时都在打横旋转,你都不知道该向哪边使劲。若是一不留神撞上礁石浅滩,它更是颠簸乱晃。好在水流度快,在任何障碍物上都搁不了浅,不管是擦还是碰,都是一震一摇,很快就过去了。
两个小伙子先还劳心费力地进行操控,想避开航线上的所有障碍,后来才现不仅在这种水流中正确导向极其困难,而且木浆能挥的效力也十分低微,凡是要撞的,最后仍然是撞了上去,怎么努力都没用。
折腾良久,他们总算弄明白了,这急流中的木盆就跟水上的落叶一样,天生的不具备适航性,与其事倍功半地瞎忙,还不如老老实实地坐着,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船。
于是他们不再乱划乱撑,而是抓着木桨严阵以待,只要遇上礁石、陡岸,就伸出桨来抵一下,推一下,作个缓冲,其它的就由它去。
转过几道弯后,地势变得比较平缓,河道扩展,水流不再那么急,乱石头也少了,被转得晕头转向的年轻人们略得喘息,终于能够放心坐好,都直起了腰。
“好家伙!”白思孟抬手抹去脸上的水滴和汗珠,笑道,“简直跟漂通天河似的。看起来凶险无比,一咬牙竟然也闯过来了!我还以为这回非倒扣在山峡里不可呢!”
小蒋也憨憨地笑了,瓮声瓮气地说:“真是课文里说的:‘两岸猿声啼不住,一帆已过万重山!’”
“是‘轻舟’,不是‘一帆’!”万时明纠正他,“小兄弟,虽然背课文的功夫差点儿,这对景吟诗的情致还算不坏!不过先别忙着吟风弄月,麻烦还没完呢!你看前边那团浓浓的白雾,就在拐角那儿等着咱们呢!”
少年们抬头一看,可不?下游林稍一带雾气腾腾,水面都遮得看不见了。
白思孟诧异道:“真是十里不同风!刚才瀑布边飞珠溅玉,却还算月白风清。下来这么远,都快到平地了,反而冒出这么浓重的雾气!”
小蒋说:“上面山高,所以有风没雾,下来湿气大,自然就出雾了。不过这有什么好怕的?外甥打灯笼,照舅(旧)!还像刚才那样闷着头往前闯就是了!有什么好怕呀!”
很快他就后悔这么说了。木盆轻快地漂进雾中,倒像是郊游一样自如,但一进入雾气深处,突然间人便有了虚的感觉,就像脚下忽然踏空了一样。
“怎么回事儿?”万时明惊问,“怎么我感觉人一直在往下坠呀,轻飘飘的没一点重量?”
“是吗?”白思孟看不见他的脸,屏着气感觉了一下,也惊讶了,“是呀,我也有点觉得。这是怎么回事儿?”
“情况不对!”小蒋眉头皱成个川字,嘀咕说。“好像失重了。”
一听这话,朱品声不由紧张,颤声猜道:“不会是木盆滑到什么瀑布上了,正往下掉吧?”
真是一语道破。被她这样一提醒,似乎人人都感觉到了,真像是那么回事儿,不禁纷纷叫起来:“唉呀,真是!真的掉瀑布里了!”
“快抓牢!别掉下去了!”
“说的什么话!已经正在掉下去,还说别掉!”
“我是说别掉在盆子外面!”
“里外都一样,都包在了水里!现在还在乎什么盆子不盆子!”
“别吵!像是又有点重量了!”
这不知是谁的最后一句话刚迸出口,盆身便剧烈地一震,嘭地一下,把四人都顿得跳了一下,又摔倒在地,你撞了我,我挤了你,滚作一团。
同时大股水头先被木盆一砸拍了出去,此时又一个回涌,哗地扑进来不少,木盆立刻变得湿漉漉的。
朱品声哎呀一声,也不知被谁压着了,坚硬的骨头顶到了她胸部,她赶紧喊叫:“让!让!作死!快让开!”
那也不知是谁的人,闷哼几声,努力挪了开去。万时明事切己身,连忙喝问:“是谁乱撞乱挤呀?坐稳了!”
“这坐得稳吗?”一个人叫,轰轰水声中也听不出是谁,“又在撞我了!嘿!”
混乱了好一阵,重力感才完全回复,雾气也淡了些。这一失重,时间好长呀!也不知是从多高的地方掉下来的。
可喜的是,木盆竟然没翻,也没咕咚一声直拍进水里面去。就是飞瀑难当,满头满脸地倾泻拍打,弄得大家就像真的坐在了澡盆里,享受着一阵又一阵的淋浴。
他们一个个不住抬手遮挡,心中都怵:这不跟一只漏水的汤锅一样了吗?
接下去,真是一山过了一山来,每一个大的转弯,都把他们带入一个新的境界。
当进了寸把深清水的大木盆摇摇荡荡地恢复平衡,又平稳向前行进时,可以隐约看到,河道又变窄了,雾气也更浓。溪流被逼近来的两岸夹持着,变得紧凑而高,木盆浮在上面,就像原来急流中的书桌那样飞快地冲驰。
似乎已经过了石门坎,眼前就是一箭峡了。
真正的危险又来了:这时流如此之高,木盆在崖壁上一个小小的擦碰就连转几圈,强大的离心力几乎要把里面的人全甩了出去。
他们才恢复过来的心情立刻又变得加倍紧张。不断有人尖声叫嚷着,手紧紧地抓住盆沿,一秒钟也不敢放松,摇晃中再有谁挤了谁,根本无心过问了。
眼前景物乱晃,就像坐在飞驰的列车上看窗外的树木,完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