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君与贤臣的相识相知,不会如言情剧的一见钟情那么简单。商鞅得到秦孝公的重用,以孝公的胸怀胸襟,仍然经过了多次磨合,两人才能合作无间。
魏缭与嬴政的初次相遇,并不那么愉快。
心高气傲的魏缭,会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行为?
蒙恬无法确信,只能让人小心看着魏缭。
本来,让魏缭到蒙府歇息最好,但魏缭得到嬴政的赏识后,担任了国尉一职。秦朝建立后,三公九卿中的太尉,就是由国尉发展而来,相当于后世的总参谋长。
统一大战开始后,蒙家必然会成为嬴政手下的重要将领,与朝廷中枢大臣关系太过紧密,反倒容易平白引来猜忌。
“魏缭心有韬略,只不过,他仍然在试探嬴政吧!”
就着油灯,蒙恬摊开秦国官府制作的天下地图,细细打量着战国七雄的势力范围,思考着魏缭的话。
战国时代,秦国的地图制作技术,领先于六国。蒙恬手里的这幅地图,四四方方,画在结实的帛布之上,大体勾勒出了后世中国的轮廓。黄河、长江,高山、峻岭,森林、湖泊,上面已经有了详细的勾画。只有南边的百越,北边的匈奴,地图上的信息寥寥。
从地图上看,除了韩魏的国土很小之外,赵国、燕国、齐国、楚国仍然占有大片的土地。这些国家,经营了好几百年,政治、经济、文化有成熟的制度,对军事和外交的组织运用能力,远比乱世而起的割据势力要强得多。
简单的说,这就是所谓的底蕴。
秦国要想扫灭六国,统一天下,其实颇有难度。后世的时候,蒙恬每每读到秦国统一六国的历史,似乎寥寥数笔,奋六世之余烈,然后就轻轻松松的实现了天下一统。真正融入这个时代,蒙恬才切实明白了第一次实现真正统一的难度。
统一国家的意识还没有产生,人们对统一的抗拒,程度,远不是后世的人所能想象的。就像要获得女人的第一次,需要花费些周折,有过经历之后,后面反而简单了。
“公子,魏缭悄悄逃走了。”
蒙恬正在凝神思考的时候,甘罗带来了魏缭脚底抹油的消息。
“负责监视驿馆的人传来消息,魏缭从后窗跳到街上,往函谷关的方向去了。”
来不及通知大人,蒙恬匆匆忙忙,提起佩剑,连鞋子都来不及穿,风一般的跑到马厩,选中了最近的一匹马,一跃而上,疾驰而去。
“公子,你的鞋——”
甘罗提着蒙恬的鞋子,望着蒙恬没入黑暗中的身影,不由得有些奇怪。这个魏缭为何要半夜逃走呢?
嫪毐叛乱的时候,卫尉竭、内史肆带头攻打咸阳宫,身死族灭,不少门客、舍人,连同家属,就被流放到了蜀地。人心惶惶之下,咸阳城的安保工作,出现了不少的漏洞。好在关中位居死塞之中,不会导致什么严重的后果。
魏缭寻着一个空当,出了咸阳城,行色匆匆,健步如飞。
用则留之,不用则杀之。为了吸引嬴政的注意,他可以放出大话,可嬴政急并天下的决心,却让他不敢小觑六国反噬的危险。
覆水难收,说出去的话,不容反悔,他害怕嬴政不用他,而真的杀了他。
战国时代的纵横家、兵家,在国君面前大义凛然,视死如归,可那只是一种游说方法,先声夺人。越是自认为有才的人,越不想早死早超生。魏缭的兵法还没有写成,因此他很珍惜自己的生命。
骤战而骤胜,骤胜而骤亡,呜呼哀哉,谁又能真正悟透这个道理呢!
魏缭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心里向身后的咸阳城,说了一声抱歉。
“哒哒哒——”
突然,空气中传来了隐隐约约的马蹄声,似乎战鼓在敲响,魏缭的脸色为之一变。
他猛地回过头来,只见月色之下,一名年轻的骑士,踏霜而来,显得颇为急切。
“蒙恬?”
待离得近了,魏缭才觉得,这人的身形,有些熟悉,定睛一瞧,原来却是送他回驿馆的蒙恬。
魏缭的心里松了一口气,蒙恬给他的印象不错。来的人既然是蒙恬,那就应该不是来追杀他的。只是,魏缭的心里感到非常疑惑。他悄悄离开咸阳,蒙恬为何会这么快就知晓?!
难道驿馆里,早有秦人的眼线?这个时候,魏缭才发现自己大意了。
对于用间,他可以讲得头头是道,可他万万没有想到,秦人却实实在在的用到了他的身上。
“月光清冷,寒夜漫漫,先生为何如此匆匆?”
蒙恬勒住胯下的坐骑,一跃而下,稳稳地落到地上,一阵冰凉的味道,刺激着他的脚底。
“将军来得更是匆匆,跣足而出,就差短发纹身了。”
注意到蒙恬光光的脚底板,魏缭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他能想象得到,为了前来挽留他,蒙恬走得是多么的急切。
“如果先生能回心转意,尽心效力秦国,辅佐大王扫灭六国,蒙恬就算断发纹身,也全凭先生的一句话而已!”
说实话,披着一头长发,蓄着胡子,蒙恬觉得分外不习惯。只不过,这个年代,谁要把头发剃了,把胡子刮了,出门之后,只会迎来人们鄙视的目光。天下各国,战国七雄,虽然文字、口音差别很大,但某些方面仍然高度雷同,比如剃头发、刮胡子,可不是为了显示特立独行,而是作为犯罪的刑罚。
有一次洗头的时候,蒙恬实在觉得分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