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军没有攻城的迹象,大梁城内的紧张气氛,顿时舒缓下来。
可下一刻,秦军的作为,却令城内的大梁人心里一惊,面面相觑。
蒙恬骑着战马,绕着大梁城,缓缓行走,细细打量,如同品鉴着车展会上的luǒ_tǐ车模,时不时点评一番。
其余的七队人马,各拿着一面铜锣,朝着大梁城头,敲得“哐哐哐”的响,很快吸引了城头的目光。
“城内的大梁黔首们,注意啦!“
队内嗓门最大的秦军士兵,待锣声停止后,拿出一个喇叭花形状的竹筒,架在嘴前:“天将亡魏氏,魏国的土地均已为我秦国攻陷,只剩下大梁孤城一座,外无强援。我军攻克大梁,指日可待!”
“我还以为有什么新意,翻来覆去,还是这一套。”
“是啊,要说有什么新的,那嘴前的喇叭倒是有些奇特,我等听得更清楚了。”
“诶,仔细瞧瞧,回去让里内的木匠也做一个。”
······
秦军的喊话,略显夸张,但大梁孤绝的境地,却是没有说错。蒙恬没到大梁只之前,王贲也派人前去劝降,理由大抵如此。
魏王决定与城偕亡,妻妾编入行伍,决心打一场大梁保卫战。城内的魏军,有人曾追随信陵君救援邯郸。
大梁人,心里早已明白前路的艰难。
兵法有云,道者,令民与上同意者也,故可与之死,可与之生。大梁人面对围城的秦军,同仇敌忾,众志成城,可惜的是,现在却不是邯郸之战的时候了。
没来由的,蒙恬心中突然感到唏嘘不已。
这就是战国时代的中国人,即便魏国久居中原,屡战屡败,儒风渐盛,但战国几百年熏陶出的战心,仍然光明四射。
如果可能,蒙恬真的想不战而屈人之兵,尽力减少大梁城内的伤亡。
放晴的天空,突然一片乌云飘过,太阳突然暗淡下去,秦军的喊话仍在继续。
“我军已经包围大梁,现决定决大河之水,水攻大梁,以三月为期。”
喊话的秦军士兵,面无表情,平淡的喊着记熟了的台本:“三月之内,大梁可以投降,城内的黔首,可以出城······”
前去喊话的秦军队伍,喊完之后,继续向前奔行一里左右,再次敲锣,熟悉的喊话,再度响起。
“城内的大梁黔首们,注意啦······”
“将军如此行事,岂不是把攻城的计划透露给了大梁人?”
蒙豹陪着蒙恬巡视大梁城墙,见秦军堂而皇之的前去喊话,颇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我军要水攻大梁了,你们大梁人不投降的话,就得赶快做好准备。
大梁人会投降吗?那肯定是不会的。
“将军仁义,不想城内的大梁黔首,白白跟着魏王陪葬。”
蒙虎这样理解蒙恬的作为。
“仁义?”
蒙恬眯着眼睛,笑了笑,沉吟着说:“仁义从来都不是给敌人的。”
魏增的作为,从好的方面说,团结军民,一致抗秦。站在秦军的角度来看,魏国国君却是将大梁城内的居民绑架在了魏国的战车上。
这个时候与魏国谈仁义,永远不会攻克大梁。
慈不掌兵,大梁城,对不起了。
蒙恬的目光,越过城头,落到魏国王宫的方向,心想,不知道魏增会做出什么样的应对。
魏国王宫。
魏增在宫女的服侍下,穿上一身火红色的铠甲,打量着铜镜内的身姿,显得英武雄壮。
讲再多的道理,还没有这一身衣服振奋人心。
魏增从小熟读诗书,秦军迫近大梁城的时候,他曾有过慌乱。惊慌之际,他突然想起来,信陵君从赵国回来,从进献过一篇奏书,里面记载了邯郸之战的得失。
读过之后,魏增既责骂赵孝成王临阵换将的愚蠢,也敬佩赵孝成王长平之战后的痛改前非。
“赵孝成王能做到,寡人也能做到。”
魏增以赵孝成王为榜样,走出王宫,深入军营,以君国大义劝说大梁人,出人出力,共卫国都。
魏军士兵看到魏国国君,感到很高兴,可魏增总感觉缺少了点什么。
坚定,魏增没有在士兵的眼里,看到决意战死的坚定。
回到王宫,魏增左思右想,眼中浮现出士兵们的身影,似乎有些明悟。
“这身铠甲,还是无忌王叔送给寡人的。”
抚摸着犀牛皮制成的坚硬铠甲,魏增感受到了澎湃的勇气,同时心中也升起了无尽的悔意。
年轻的时候,魏增与安釐王一道,视信陵君为眼中钉,肉中刺。宁愿忍受军队丧师失地,也不愿意将兵权交到信陵君的手里。
等成功即位,面对秦军虎狼之师的压力,举目望去,朝堂之上,却没有敢领兵与秦军对阵的将领,魏增这才真切的感受到了信陵君这位王叔的可贵。
魏增没有想到,他穿着这身铠甲,再度出现在魏军士兵面前的时候,魏军士兵的眼里,竟然流露出了莫名的尊敬。
当年追随信陵君救援邯郸的士兵,虽已头发花白,自愿的捡拾起仍在角落里的铜剑,担起了训练之责。
晋鄙麾下的十万兵马,信陵君只带走了八万,剩下的两万年纪小的,或者乃是家里的独子,现在仍然走上了战场。
魏增的那身铠甲,与信陵君的一模一样,这个天下,只有两套。
其中的一套,随着信陵君的死去,陪葬到了陵墓之中。
一身铠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