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上造,大梁城墙已毁,我军的目的已经实现,还望王将军准许我率军入城!”
蒙恬快步登上望楼,正好目睹大梁东城的城墙倒塌了一大片。
北城的惨剧,再度在蒙恬的眼里上演。
“率军入城?”王贲一动不动,头也不回,“我军不需要入城,只需要等洪水过去就好。”
古代攻城,城墙毁坏,胜利的天平已经倒向围城的一方。现在魏国的城墙,饱受洪水浸泡,曾经坚实的夯土,早已软化成豆腐泥一般。
秦军水攻大梁,忌讳的不正是大梁城高墙深,会给秦军造成巨大伤亡吗?
“武安君水淹鄢郢的时候,可比水淹大梁声势浩大多了。魏国曾经夺我秦国河西之地,秦国不得不质子于魏,如此奇耻大辱,魏国应当受到应有的惩罚。”
王贲伸出手来,指着洪水肆掠下的大梁城,淡淡的说道:“我就是我给魏国的惩罚。”
战国初期,魏国积极向西扩张,给了秦人一段血与泪的难忘记忆。
正是魏国施加给秦人的耻辱,秦人才洗心革面,知耻而后勇,痛下决心变法,后来居上,将魏国掀翻在地。
身为关中老秦人的后代,战国初年的历史,在秦人口中代代相传。内心深处,王贲渴望跟武安君一样,毁灭魏国的都城,实现秦人的复仇。
武安君白起水淹鄢郢,以楚军深入关中蓝田之地,激发秦军复仇之心。果断孤军直入楚地,置之死地而后生,一举攻占楚国郢都。
“少上造,此一时彼一时也。如今,大王兼并天下之势,跟武安君伐楚之时,大为不同。”
蒙恬上前一步,双手作揖,行了一礼,朗朗开口:“大王兼并山东六国,不是为了一片废墟残缺之地,而是完整的接收山东六国的土地、黔首和财富。军事上的胜利,需要收拾人心的安民措施来巩固。望将军站在咸阳朝堂的角度,为秦国争取天下人心。”
蒙恬读过白起攻打鄢郢的战史,那时白起率领不到十万的秦军深入楚地,首要的目的不是占领楚国的土地,而是消灭楚国的有生力量。
两千多年前的白起,已经深深的明了大范围歼灭战,消灭敌人有生力量的军事思想。
昭襄王在位的时候,天下大势,纷纷攘攘,秦国统一天下的大势,尚没有明显的表现出来。既然短期内统一无望,采用暴烈的战法,最大限度的消灭敌人的战争潜力,无疑是最有效的一种方式。
但自嬴政大规模发动统一战争以来,秦国灭赵并韩逐燕,魏国亡在旦夕之间。稍有见识的人,都可以预料到,只怕不超过十年,天下就归于秦。
魏国灭亡后,天下战国,只有楚国,真正算得上秦国的对手。
齐国几十年不打仗,武备松弛,齐人的尚武精神,在繁华的商业范围中逐渐消磨。
只要打垮了楚国,天下大势,再没有突生变故的可能。
主导天下统一的秦国,是时候为如何治理天下早作准备了。
统领秦国灭国之军的将领,更应该有这样的政治觉悟。
军人,应该懂点政治。
“在其位,不谋其政。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王贲回过头来,面带愠怒:“我统军在外,如何打仗,如何打胜仗,这是我的事。如何安顿大梁黔首,那是丞相应该考虑的事,用不着你来这里指指点点。”
“如果你真这么关心如何安顿大梁黔首,我现在就可以举荐你蒙恬为魏地郡守。”
韩赵燕灭亡后,秦国设置郡县的工作,正有条不紊的展开。攻下魏地后,自然会做同样的处理。
作为攻灭魏国的主将,王贲战后向秦国的上书,决定着许多人的前途。
有人的地方就有人情,就有派系。王贲报功,麾下的亲信将领,定当分润不少功劳,没准儿会就地提拔为郡守、郡尉。
秦汉时期,地方的郡守,朝堂的九卿,地位差别没有那么大,同样为两千石的高官。地方郡守,因治理地方政绩突出,调入中央的不在少数。
中央的九卿,前往地方任职郡守,不以为贬谪。
王贲提出举荐蒙恬为郡守,不算抹杀蒙恬的功劳,只是存了剥夺蒙恬军权的心思。
再说了,蒙恬的目光,可没有盯着郡守郡尉的一亩三分地。
借用后世的一句话,蒙恬的心志,在于星辰大海,南征北战,开疆扩土,开万世太平。
“谁为魏地郡守,大王心中自有安排,不是我等可以置喙的。”
蒙恬抬起头来,迎着王贲鄙视的目光,毫不示弱:“新的郡守到了魏地,治下的大梁之地,一片狼藉,黔首无居无业,还不知道心里会怎么想呢。”
大梁遭到水淹之后,成为一片泽国之地,王贲举荐蒙恬为郡守,岂不是要让蒙恬来收拾这个烂摊子。
蒙恬心说,若是知晓我担任魏地郡守,王贲还指不定怎么搞破坏呢?!
“你······”
王贲抬脚上前,突然想起了什么,奔到嘴唇边的话,生生的咽回了肚子里。
蒙恬的话,听起来不舒服,却是提醒了王贲。
秦国攻灭山东六国,设置新郡,这些新设置的郡,刚刚并入秦国,不像表面那么平静。
燕赵之地的郡守,直接从战地的将领中提拔。任命权掌握在秦王手里,可嬴政师事王翦,事先定会咨询王翦的意见。
现在秦国新任命的郡守,可是有不少王翦的部下。
这些人或许不会唯王翦之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