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芈仝回到寿郢后,不到半个月,随即在章台宫内举行了禅让仪式。
严格说起来,芈仝的禅让,跟儒家理论里的禅让相差很远。儒生所讲的禅让,需要禅让的人和接受禅让的人亲自在场。
芈仝的禅让,咸阳的秦王嬴政,压根就没有出面。
蒙恬未雨绸缪,提前清除了那些想要保持楚国的封君,倒是没有多少波折。
蛇无头不行,对于芈仝的禅让,还是有一些楚人心中不满。只是不满归不满,秦军大军压境,没有旧贵族起来带头闹事,普通的黔首们,还有那么大的反抗力量。
“那些封君留下的私兵,去问问他们,愿意继续从军的,就留在军内,功劳不会差了他们的。不愿意留下来的,发放遣散费。废弃的封地内,分给他们一片地。”
拔除封君的势力,留下的封地,蒙恬不会任由楚地的豪族势力崛起,而是索性分给这些无地的私兵。
按照楚国的封地制度,封地内的一切,其实都属于封君。现在没有了封君压在上面,这些私兵反而成为了自由人。
“往后,秦军所在,楚地的黔首,可以自实其田。”
蒙恬的政令,通过军中的文吏,很快传到楚国各地。
“自实其田是啥意思?”
九江郡阴陵上阴乡,平常高挂封君命令的地方,挂起了秦军的政令。
“就是你家现在耕种的土地,如实报上来,以后这些田地就是你家的了。”
负责书写告示的文吏对提问的黔首解释道。
“我现在种的土地是我的了?”乡民一个个睁大了眼睛。
“正是如此。”
回答完后,文吏收起毛笔,急匆匆的赶往下一个乡里。
像这样的文吏,不知有多少人,奔波于秦军占领的楚国土地,将秦军的政令传达到各个地方。
“寿郢城外的私兵,听说回到原籍有土地可分,大部分都愿意回去。只有二千人愿意留下来,继续征战。”
寿郢城内,原令尹的府邸,现在成为蒙恬临时办公的地方,而随越、曾珉则成为蒙恬政务上的左右手。
“你们的安抚工作做得不错,功劳簿上有你们的一笔。”
蒙恬笑了笑,招呼二人坐下。
随越、曾珉原为陈郡人,口里浓重的楚音,与楚地的私兵沟通,没有什么障碍。两人作为文臣,不领军,蒙恬就更加放心让他们去处理私兵的事情。
豆、犀两人领军,蒙恬的计划里,是让两人去做脏活,得罪楚人,不打算让他们统领更多的兵马。
“为蒙将军办事,是我二人的荣幸。”
随越、曾珉投靠蒙恬后,听从蒙恬的安排,一直扛着芈仝的旗帜,让二人心中有些别扭。现在正式回归蒙恬旗下,二人心里舒坦了许多。
“接下来,黔首自实其田的工作,还得你二人抓紧推进。至于有谁捣乱的,让豆、犀二人领军配合。我不希望看见当地的豪族,横行乡里,欺负善良的乡民。”
“定不会让蒙将军失望。”
随越、曾珉二人离去后,蒙恬的笑容,立刻收了起来。
自实其田,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战国时期的改革,楚国一直做得不是很好。当前的楚国,大部分的土地,仍然属于楚王和各地的封君。楚国的黔首,名下根本没有土地,很多人的身份,仍然属于奴隶。
蒙恬记得,秦国统一后,曾施行黔首自实其田的政策,只是效果却并不怎么好。
秦朝施行这一政策的时候,距离天下统一已经过去了六七年,六国黔首的心,渐渐从秦军的兵威下恢复过来。
山东的豪族,明里暗里抵制这一政策,导致全国粮价大幅上涨。
黔首自实其田,豪族的土地受损,自然捂着不放。秦人没有力量深入基层,就无法切实推行。黔首得知这一政策,满满的期待,最后没有得到实惠,心里自然不满。
在蒙恬看来,秦朝失败的自实其田,落得个两头不讨好。
不过,蒙恬却是有机会实现真正的黔首自实其田。
秦军刚刚攻破寿郢,兵威赫赫,楚人的胆子已破,不敢明目张胆的站出来反对。
楚国的封君,负隅顽抗的,要么逃到江东,要么撤到江南地。跟随芈仝的封君,则丧身在楚王宫。
眼下的淮北之地,正处在权力的真空,蒙恬可以放手施为,根本引不起什么反对。
战时的的政策,很多时候,往往这么雷厉风行,不容反对。
楚地自实其田的工作,进行得如火如荼,有大军坐镇,总体上还算顺利。到了十二月的时候,蒙恬见局势平稳,率军南下,到了历阳。
历阳位于长江北岸,正面对着江东。
这段江面,后世称为扬子江,水面开阔,水流也不是那么湍急,非常适合秦军在这里扎下水营,熟悉长江的环境。
“奔波这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浩荡的江水。”
站在历阳城头,望着浩浩荡荡的长江水,奔流不息,荆苏不禁发出了由衷得到感叹。
荆苏长在关中,渭河、泾河这个时候水流充足,不过跟长江比起来,就是一条小溪流罢了。
出了关中,函谷关外的大河,水势湍急,波浪滔滔。荆苏一直以为,北方的大河,就是最宽阔的河流,没想到,真正见了长江下游的下面,重新刷新了他心中的认知。
“天下之大,山川形胜,一山只比一山高,一水只比一水阔。”
蒙恬的目光,越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