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教书先生张口骂道:“狗官,这一脚是我代平江的百姓踹的。”跟着又是一脚,道:“这一脚是我带这孩子踹的。”张得道不住点头,道:“是,是。”跟着又是连连踢了五六脚。他每踢一脚,张得道便说一个“是”字。教书先生一共踢了八脚,他也叫了八个“是”字。莫流云便在一旁,那狗官身后的众侍卫哪里敢说一个不字。
莫流云这才冷冷的道:“狗官,你平日里鱼肉百姓,人面兽心,我本该将你毙于掌下…”张得道听他如此说,唯恐他痛下杀手,吓得大叫一声,又道:“好汉饶命呐,好汉饶命。”莫流云续道:“现在我便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张得道心惊肉跳的道:“好汉请讲,好汉请讲…”莫流云道:“你回去给我准备三千两白银,明日午时便将白银散于穷苦百姓手中。若有一两银子是搜刮百姓而来,哼,我自会与你计较。听到没有!”张得道不住点头道:“是,是,小人照办就是,小人照办就是。”
又道:“这位先生…”说着伸手一指那教书先生,续道:“是我的的朋友,如果他有个三长两短的话,我唯你是问。张得道不住点头道:“是,是。”莫流云又道:“你们这些王八蛋跪在这里真是扫兴,这就滚回去吧。”张得道早就在等他这句话,又磕了几个头,这才唯唯诺诺的同一众官兵回船舱去了。
那教书先生瞧了莫流云一眼,这才将孩子的尸身放了,过来紧紧握住了他手,感激道:“多谢少侠救命之恩。”说着便要拜下身去。莫流云忙将他扶起,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先生知识渊博,博古通今,真是让小子受益匪浅。小子乃是华山派莫流云,不知先生尊姓大名?”
那教书先生道:“鄙姓陈,名号上中下流。原来公子便是华山派莫流云莫大侠。”莫流云摆了摆手,道:“大侠二字可不敢当。”陈中流道:“公子不畏强暴,惩恶扬善,大侠二字当之无愧。唉,只可惜在下不过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倘若能有公子这般身手的话,又何惧这些金狗的爪牙?真是羡慕莫大侠这一身武功。”
莫流云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咱们学武之人原当以仁义为先,更要像出家人一般慈悲为怀。否则,这武术又学来何用?我瞧先生正气凛然,心系国家,更有疆场杀敌捐躯报国之志,那才是叫人好生敬佩的。”
陈中流听他提起这些,不禁仰天长叹,道:“陈某人虽有心报国,但这朝廷却是日益腐败,朝纲不振,乃至山河破碎,风雨飘摇,随时…随时都有覆巢之危啊。再说,姓陈的平日里也只会舞文弄墨,关键时刻连这孩子也…也保护不了啊。可不会像莫大侠一样手打金狗,脚踢狗官。唉…”说着,脸上神色甚是落寞沮丧。
忽而,莫流云想起白天那算命先生来,心道:“那算命的老伯说我若是在水旁便会遇险,不想竟真被他言中,当真是好笑。不过总算是有惊无险。”
只听陈中流又道:“莫大侠,咱们不说这些,不说这些…敢问莫大侠是来这太湖游山玩水的么?”莫流云见他虽是一介书生,但适才对于家国情怀的陈词却是慷慨激昂,丝毫不输于战场上的将军英雄,心中甚是敬重,直有相见恨晚之感。
他不愿说假话欺瞒于他,倒显得自己不太光明磊落了。但一想到小师妹惨死,心中甚是难过。叹了口气道:“在下到此地并非游玩,只是为了寻两个仇人。”
陈中流“哦”了一声,已然猜出几分,不便再问些什么。半晌,他眉头紧锁又向莫流云道:“少侠现在得罪了一统教的人,以后在江湖上走动,可要万分小心呐。”莫流云没有说话,只点了点头。
只听他又道:“陈某人虽非武林中人,但是江湖上的事情也是略知一二。那一统教声势浩大,人数众多,横行于江南一带。他们平时仗势欺人,欺良霸善,现在又和金狗勾搭上了,当真是无耻败类。”一提到金人,他又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
半晌,陈中流终于忍不住问道:“不知少侠要寻的仇人,寻到了么?”莫流云叹息一声,摇了摇头。心道:“天大地大,茫茫人海,我莫流云此刻竟不知何去何从?”想到这里,他不禁哈哈大笑起来,只是笑声中多了一丝凄凉与无奈。
陈中流不解,问道:“少侠何故发笑?”莫流云摆了摆手,眼见大船距岸边不过数十丈的距离了,忽而一片悠悠钟磬伴随着点点禅音送了过来,想来定是左近的寺院有和尚在念经,道:“苍苍竹林寺,杳杳钟声晚。在下这就告辞了。”话音未落,纵身一跃,脚尖在水面轻轻一点便即去得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