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此处还是大宋境内。过了前面的关卡,便是西夏了。”皮肤晒得黝黑的老者指着不远处的边防要塞,朝蔡卞一行人道。
老者在此处搭了凉棚,替过往的行人商队提供茶水,他此刻端上了泡的发黑的茶水,对着众人咧嘴笑,口中的牙齿脱落大半。
边关的风沙吹得他眼睛红肿,但是他似乎很高兴,忙前忙后。
十多天,蔡卞等人从河南赶赴广西,这个速度不慢。连日的赶路,蔡卞的嘴唇因缺水而干裂,头上也裹起了几层,看上去有点像阿拉伯人。这是防止太阳直射,将人晒晕。
“你一个人吗?”陶儿看那老者行动不便,惹不住问道。
老者摇摇头:“老汉的儿女都逃荒去了,老伴走得早,一直是老汉一个人。”
坐在凉棚下休整,蔡卞长长吐出一口气。蔡卞一向小气,但是看老者年迈,动了恻隐之心,“老丈,这些茶水我们都要了,值多少钱?”
老者笑了,似乎很高兴,竖起一根指头:“一百文钱。”
在京城,普通的酒楼一桌的茶水大致是五十文到一百文钱,老者的茶水自然不好喝,但是这个价格也不算离谱。
蔡卞结账,将钱塞到老者黝黑干枯的手中。
“公子,边关的风沙如此大。这里的百姓靠什么生活?”陶儿原本的淡黄色衣裳换成了厚实的布衣,长发梳成男子的发髻,看上去有点富家公子哥的味道。
蔡卞指着植被稀疏的黄土地:“这里的人将马匹,牛羊身上的毛皮、肉奶,运到附近的集市贩卖,换取生活用品。”
“那些东西值钱吗?能够养活他们一家人吗?”陶儿瞧着干瘦的老者,低声朝蔡卞道。
蔡卞嗤笑一声:“这些东西他们卖出去当然不值钱,最多换些食物或衣物罢了。但那些马匹、毛皮运到京城或者江南等地,价值起码可以涨十倍。”
“有这么多?”陶儿看着他,惊讶地呼出声。
“这一点也不多。江南地区富饶,土地平坦,气候也温和。这些边关的物品根本卖不出去,否则价格会更高。”蔡卞指着身上的衣服,“你在开封府会穿这个吗?”
蔡卞除了包着头巾,身上还有厚实的防风衣,原本颀长的身姿硬生生地塞成了木桶一样。
陶儿捂着嘴笑,和蔡卞在一起的时候,她显得比较轻松,言行举止也没什么顾忌。
休息了半个时辰,众人离开茶棚。
走了一会儿,蔡卞回头看那茶棚。茶棚还在那里,在风沙的吹拂中,成为了若有若无的一个小点。
行走在荒凉无人的地方,人总是容易升起孤独感,也容易胡思乱想。
蔡卞此刻心中就在感慨,这茶棚是自己旅途中微不足道的歇脚地点之一。这老者几十年如一日,在此地为过往行人提供茶水,似乎是上天安排在此地的npc一般。
但茫茫大地,又有几人会来此地?若有一日,这对于世界可有可无的老者去世,世间也无一人知晓。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就是这么奇妙,擦肩而过或者是比邻而居。相遇又或者分离,有人伤感不已,有人习以为常。
蔡卞是容易感伤的人。他对一位素不相识的老者,对一座简易的茶棚,产生了深深的感伤。
“也不知道,曾经遇到过的那些人,后来去哪儿了?曾经去过的地方,后来变成什么样了?”蔡卞骑在马上,慢慢地走着。
他说的是穿越之前的家人、朋友。可惜他已经回不去了。
林恭等人听到了蔡卞的感慨,都回头看那茶棚。
林恭策马走到蔡卞身旁:“公子,往昔旧日从不复,来日方长徐徐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缘法,公子不必太在意。”
陶儿忽然道:“你替我赎身,是像可怜那老人一样,可怜我吗?”
蔡卞摇头:“不一样,我可怜他,却不可怜你。你年轻貌美,有大好的未来。那老人却时日无多,有一天会孤独终老。”
生命的有限性是不争的事实。说到底死亡才是最让人伤感的事情。
这下众人都沉默了。
平日里最沉默寡言的“碎石脚”林喜忽然道:“我家是开棺材铺的,我小时候经常去给人办丧事。”
众人看着他,商人的地位低下,卖棺材的商人更是商人中最不体面的那种。
“那时候,有哪家人过世,我们便给他们哭丧。当然不是真哭,只是演戏的哭。那时靠哭的本事,也赚了不少钱。”
“后来我长大,约莫十来岁吧,有一天我又去哭丧。遇到少林寺的一位高僧来给那家人做法事,那和尚不用哭,只要念念经文,收的银子比我们加起来还多。”
“我问他,你不用一滴眼泪,凭什么赚得比我们都多。那和尚道,对死亡哭泣的人,死亡不会怜悯他;对死亡坦然的人,死亡会敬畏他。”林喜慢慢地说道,“后来我进了少林寺,我从此发誓,我不再为已死的人哭泣,我要为还活着的人努力。”
蔡卞如同醍醐灌顶,眼睛瞪得老大,“不错,活着才是当务之急。”
前生……亲人……过往……死亡……
他从无边无际的哀愁中走出,深深地吐出一口气。也想起了自己肩负神宗的重任。
“眼下与西夏国建交才是大事。时空穿梭的事情以后再想吧。”蔡卞心中暗暗说道。
向林恭等人道谢,他们的开导令蔡卞的心情好了很多。
“公子日后如果修炼内功,切记不要胡思乱想,恐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