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家米店内,况钟将一杯刚刚泡好的茶汤端了过来,轻轻放在杨峥的面前,一旁的高掌柜低着头翻阅着厚厚的一本账册,不时的抬起手在桌上的算盘上拨弄两下,听得噼里啪啦响个不停,与往日的热闹不同,今日的彭家米店变得的冷清了许多,习惯了每日人满为患,吵吵嚷嚷的人群,陡然不见了踪影,或多或少有些不习惯,一些伙计忍不住嘀咕道:“这变化也太快了吧,这不是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么?“
“这你看不明白,大明的百姓是天底下最善于记恩的人,也是这天底下最善于忘记了的人,今日的恩情他们若记住了,也许是一辈子,若是忘记了也不过一夜的功夫,所以你们也没什么好抱怨的?”正在忙碌的段誉道。
话虽是这么说,可还有几个衙役忍不住嘀咕了几声,似是发泄心头的不满。
对于拥有最善于刺探消息的锦衣卫而言,想要知道十六家同时开仓放粮这样的消息,并不是什么难事,事实上就在今日一早,十六家米店尚未打开店门的时候,高航就将消息送到了彭家米店,可店内的伙计,衙役或多或少有些不相信,被他们养了足足一个月的百姓,竟会为了一个贰钱的米价舍了自己,想要青眼看一看才死心。
当事实真的发生,即便是心里早有准备,还是有些难以接受,所以除了嘀咕几声外,也有人小声骂了几声,只不过是避开了端坐在圆桌旁边的杨大人,比起他们的痛苦,世上没有比杨大人看到这个结果更让人痛苦。
“各大米行从今日起,要正式在各家店铺外开场售粮,定价比我们还要低两钱,你怎么看?”况钟看了一眼杨峥淡淡的问。
一阵沉默,跟着发出轻轻喝茶的声音,好一会儿才听得杨大人的声音道:“我们一直追求的不就是这种局面了,如今局面实现了,算起来也算是一件好事?我们本来的粮食就不多,吃了皇甫松等人的两百万石粮食,才勉强应付了过去,算上各大小米商的粮食,一共也不过是三百多万石粮食而已,每日五百斗卖出去也只能坚持六天而已,除去第一日两百万斗,勉强可以多支撑一日,如今已过了四日,我真担心何以为继,他们便主动送上门了,算是勉强给我解围了?”
况钟道:“这事儿你就不觉的有些奇怪, 他们费尽心思借用雪灾大肆囤积粮食,囤积半年之久,为了是什么,苏州人没有谁不知道的,水灾来的那会儿,苏州的百姓几乎要揭竿而起,那会儿他们一粒米都不卖,卑职一家一家的求,都无济于事,到了今日,眼看局面好转,却突然卖起粮食来,卖粮食没什么奇怪的,可奇怪的是这价格,若是说他们给出的是八两一斗,卑职绝不会有半分担心,那表明他们将自己利益表面化,会叫的狗是不会咬人的,会咬人的狗,不叫。他们把米价压得比我们还低,想做什么,不言而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