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入夏已多日,火热的阳光从清晨便对着六科的衙门,一日晒下来整个衙门如同火炉一般,热得李时勉等人怎么也坐不住,不得不去坐在外面的两颗大槐树下办公,这两颗大槐树足足有半人高,散开的枝叶正好覆盖了整个六科衙门门前的小院,也亏得这两颗大槐树遮挡,否则这炎热的夏日怕是熬不过去的,除了衙门顿觉得浑身凉快了不少,几个眼明手快的小厮给几位大人端上了几碗凉透的茶水,几位身着厚厚官服的大人也不客气,各自扬起脸来咕噜咕噜的喝了一阵,一碗凉茶下了肚子,这才觉得浑身的暑期去了几分,彼此舒服的吐了口气。
“李大人寻我们来这儿总不是喝茶吧?”户部给事中张恒打着嗝看着李时勉问道。
李时勉前后都被汗水打湿了,毕竟是上了年纪的人,面对如此炎炎夏日自然吃不消,即便是站在大槐树的最阴凉处,还是感到炎热扑面而来,伸手摸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道:“你们忘记了今日是什么日子了?”
张恒掰着指头算了一下,道:“六月十五。”说完自嘲的笑了笑补充道:“我险些给忘了,亏得李大人提醒。”
所谓的六月十五与旁人而言不过是最平常不过的日子,可与六科给事中而言,这个日子却是一个重要的日子,因按照祖宗规矩,六科给事中这些清贵们每月的初一、十五两天,六科和辅臣会面说些机密大事,所以每个月这两日也是内阁衙门最热闹,最忙碌的时候,而六科给事中也是最兴奋的时候,身为文官入内阁总是毕生的追求,也正因为如此,这个规矩从太祖洪武皇帝一朝开始,延续将近八十年仍没有丝毫的改变。
“也不是老夫有意记得,实则是老杨大人派人来请咱们了,看样子是有大事相商了。”李时勉轻声道。
张恒接过话头道:“依我看这件大事怕是离不开这两日的争斗了。老杨大人如此隆重的请咱们,看样子是有了章程了。”
李时勉颔了颔首道:“斗了这么久也该拿出点章程出来了,若不然咱们这张脸往哪儿搁浅,当初洪武爷设六科,目的无非是为了对六部权力加以牵制及监督,为了方便监督,也为了便于我们不受到打压,所以咱们的衙门不隶属于任何衙门,太祖此举的目的便是借咱们来保持朝廷的风气,咱们的官职虽小,可那些爵位至重的三公九卿,部院大臣,与之见面也得行拱手之礼,所为何来,还不是因咱们衙门能遏制朝堂不法之事,维持祖宗法度,如今可好王振公然坏了祖宗规矩干预朝政,我们这些给事中再不拿出点章法来如何对得起太祖爷的在天之灵。”
张恒道:“李大人说的是,这王振自小皇帝即位后,掌司礼监,以防备大臣罔上为由,劝皇帝以重典治理,这摆明了是不将太祖规矩放在眼里,我等身为六科给事中岂能坐视不管。”
众人被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说动了情绪,纷纷附和该弹劾王振。
眼看气氛差不多了李时勉才咳嗽了声,抢过话头道:“诸位能有这份心思本官十分的欢喜,便是老杨大人也必定是高兴万分,但这事儿事关重大,那王振也非寻常的太监,此人狡猾多变,性子也算坚定,难得是识文断字,谋略手段也不差,更是因侍奉小皇帝而得到当今圣上与皇太后的信任,普通的弹劾怕是难以动他分毫!”
众人一听纷纷点头,有规谏、补阙、拾遗,辅助皇帝处理奏章,稽察六部事务的权势,但也不是无所不能,尤其是王振这等既有权势又得到皇上信任的太监,他们也奈何不得,毕竟是司礼监掌握着朱批的权势,任何弹劾的奏章最终会通过通政司送到了司礼监王振的手中,倘若对他有利的朱批一下未尝不可,可要是不利大可不理会,再不济如前两日批阅内阁的奏章擅自内批“知道了,遵祖制”七个字,正因王振如此胆大妄为,才引起了内阁的不满,所以当时的杨士奇又上了第二道疏,意思是臣等的条疏是因时宜处置之事,必须明示允行。乃可各衙门遵行。未蒙允行,恐失人心。臣等如有差错自有祖宗法度严办,这话儿可就重了,最终这事儿惊动了小皇帝,一番权衡后才不得不让王振以补本发下票拟。“卿等所奏,甚于时政有所裨益。都拟议行”但这毕竟是内阁,江山还需要他们来治理,所以小皇帝才有所顾虑,可三杨毕竟是老了,谁能保证权势一日高过一日的王振还会不会迫于形势做出了朱批呢?六人彼此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出了不能两个字。
李时勉猛吸了一口气,目光看向众人,朗声说道:“老杨大人的用意相比诸位也都明白,他年纪大了,在内阁里一天不如一天,而王振却是一天好过一天,又得皇上信任,一旦他老人家不在了,似王振这等胆大心细却又心狠手辣的太监非但可以把持东厂,还可以干预朝政,后果无疑是他老人家不愿意看到的,自古太监干政的结果一个比一个坏,咱们大明才刚过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