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就在杨峥感慨的时候,杨荣已开口说话了:“老夫还担心今日落魄了,你这个大明最具有权势的尚书郎便懒得来府上叨唠了。”/p
/p
杨峥恭恭敬敬的将手中的书本放回原处,先拱手行了一礼道:“大人说的哪里话,我杨峥再不知好歹,也知道这些年没有大人的照拂,我根本就做不了兵部尚书,不要说今日大人的官职还在,就算不在了,来府上走走那也是应该的不是么?“/p
/p
杨荣苦笑了声,道:“难得你还点良心,比起那些平日里备受老夫照拂的门生故吏可强多了。”/p
/p
杨峥这才注意到往日门庭若市的杨家府邸今日似变得冷清了许多,显然往日那帮趋炎附势的门生故吏,一听自家老师的状况,不知是出于王振的威严,还是为了自己的前途,在自己老师落魄的时候,选择了退缩,甚至是落寞。这样的情景的确让人感慨,可身在官场这样的景象早已心知肚明,官场最好的友情也抵不过头顶上的乌纱帽来得实在。/p
/p
“那帮没心没肺的混蛋大人为他们感怀做什么,所谓疾风知劲草,日久见人心,这样岂不是更好?”杨峥安慰道/p
/p
杨荣微微一愕忽的哈哈一阵大笑,道:“你说的是,冷暖俗情谙世路,是非闲论任交亲。老夫做了一辈子官、看了一辈子书,竟连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明白,惭愧,惭愧啊。”/p
/p
杨峥道:“大人哪里是不明白,分明是不想明白。”/p
/p
杨荣到也没否认,颔了颔首道:“等你到了老夫这个年纪就知道被人遗忘是什么滋味了,这倒不是说老夫贪婪这些东西,只是这人老了就怕寂寞,难免总会怀念往日的荣耀。”/p
/p
杨峥理解地点了点头,身居高位退下来人生巨大的落差不是什么人都能适应的,杨峥自问真到了那一日,或许还不如杨荣。/p
/p
两人站在院子里说了一会儿话,杨荣看了一眼四周,道:“要离京了三十几年琐碎之物还真不少,这院子都快装不下了,看,连个落座的地方都没有,咱们还是进屋说话吧。”说完也不等杨峥答应,率先转身走入了房舍。/p
/p
杨峥忙跟了上去,相较外面的院子,里面竟也没大多少,书架比起外面还要多一些,最瞩目的要算前朝史学家郑樵所着的《通志》及二十一史之类大部书,案头环列,连盈数十架。让人羡慕,除此之外便没有更多的装饰便是桌椅家具也是时下最普通不过了,实在让人不相信眼前的房舍就是堂堂大明太师、大学士的府邸。/p
/p
见杨峥四处打量,杨荣淡淡一笑,道:“是不是有些失望了。”/p
/p
杨峥道颔了颔首道:“失望倒是其次,更多的惊讶,大人乃当朝一品,按照我大明的俸禄,大人明面上的俸禄该是禄米1000石,俸钞300贯,搁在前朝这点俸禄的确不算什么,可放在本朝尚算高了,在天下脚下置办一栋像样的房舍怕也不是一件难事,卑职不明白大人为何如此寒酸?”/p
/p
杨荣哈哈一阵大笑,道:“问老夫这个问题的可不光是你,我的门生故吏也没少问,老夫往日不屑于作答,也懒得去理会,旁人还以为老夫是刻意低调,博取清正廉洁之名……?”/p
/p
“他们这么想可就错了,大人少年进士及第,授翰林编修。明成祖朱棣即位后,受其赏识,得以入阁,累迁至文渊阁大学士、翰林侍读,任首辅名动天下,仁宗继皇位后,大人因功升任太常寺卿,授职嘉议大夫,仍兼两职学士。一月后,晋升为太子少傅、资善大夫、谨身殿大学士兼工部尚书,并食三禄,声名之响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说大人爱慕美『色』,恋战权势我信,要说大人博取清正廉洁之名那就是太过有眼无珠了,名声与大人而言来得太过容易,太过长久,却是大人最不看重的东西,既不看重何来博取之说。”/p
/p
杨荣哈哈大笑道:“还是小兄弟了解老夫,你说的没错,老夫少年成名,无论是官场,还是战场、文场老夫从没失意过,名声这东西老夫信手拈来,着实看不起,依着老夫的『性』子断然没有博取名声一说,可老夫的的确确过着清贫的日子,非是老夫有意如此,实乃无奈之举,世人都知老夫谋而能断,老成持重,尤其擅长谋划边防事务,曾五次扈从出塞。被成祖誉为岁寒松柏,可世人又有几人知道,那些边疆的将士许多都是老夫的同窗好友,他们有的追随老夫战死沙场,有的年老体衰留下的孤儿寡母无人照料,朝廷的那份抚恤经过官员的层层剥扣,能到他们手中的又有多少,老夫总不能看着他们为朝廷流了血,妻儿老小去无人理会,每年少不了要给点银子,可朝廷与鞑子年年厮杀,死的人越来越多,老夫的那点俸禄就不够用了,起先老夫倒也能恪守太祖的规矩,可老夫见不得那些孤儿寡母可怜的眼神,为了他们老夫只能抛开太祖的规矩收了一些官员的惠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