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咆哮,从四面八方而来,没有方向。
郑国公府同其他贵胄宅邸一样,一片漆黑。
大门前霜雪高积,往日一直高亮的数盏大红灯笼,已经熄了两夜。
郑国公府属籍郑北,根也在那,故而在京的这座府邸则远不及定国公府占地辽阔。
与定国公府先祖随鸿德帝南征北战,打下大乾不同,郑国公府先祖是前朝龙章帝的宗室亲贵,因看不惯龙章帝暴政酷刑,拒谏饰非,沉湎酒色,因而投靠了鸿德帝,并将郑北十二府共同带来姓李。
狂暴的风雪里,满府枝桠乱晃。
看似无人的府邸,黑暗里却有几队人在府中无声走着,推开一间又一间的院落和房门。
夏昭衣伏在一处屋檐上,一动不动,肃容盯着,最后发现,他们只是在检查屋宅……
为首的是还留在府里的老管家赵来。
夏昭衣悄无声息从屋檐上下来,远远跟了上去。
“汪!”一声犬吠声忽在远处响起。
夏昭衣一愣,黑暗里的身形也顿住,皱了皱眉,她到底还是跟了上去。
“汪汪!”小狗的叫声很愉悦,两条后腿站在地上,挺着小肚腩,走得摇摇晃晃,眼巴巴的望着眼前悬着的肉。
“汪……”小狗怎么都吃不到,前爪去挠,总差一点点才可以勾到。
“哈哈哈……”年轻男子爽朗的笑声响起,不再逗它,将筷子夹着的肉喂到它嘴里。
小狗一口吞下,愉快的原地摇尾巴。
风雪太大,夜色太浓,加之冬树枝桠遮蔽,西南宅院里的这片幽黄灯火,夏昭衣先前竟未有注意。
暖气从屋里溢出,温和熏香裹挟其中,屋檐下挂着一只朝南的精美盘风铃,风雪里隐隐还能听到很轻的清脆鸣响。
夏昭衣靠近后惊讶发现,赵琙竟在,而且此时入夜还未睡,还在和爱犬相戏。
不过,她注意到厅堂里除了伺候的仆人,还有几个男子。
赵琙又夹了块肉,继续逗弄小狗。
小狗人立而起,目光追随着眼前的肉,扑哧扑哧的吐着舌头。
几个男人正在说话,其中有几人身上还有未化的雪。
他们所说最多的三件事,一是京城彻底大乱前,醉鹿郭氏的外孙沈冽派了亲信前去天成营借兵。
二是城外流民中出现了非常先进的攻城机械,这些工程机械绝对不可能是散乱无序的流民所该有的装备,现在唯恐有南下的叛军前来,但是前方探索消息的人暂时未回。
三是京城目前的秩序,皆由京兆府少尹朱岘调度安排。
除了这三件事外,还有无数旁事,比如,城中已出现了许多小规模的组织,拉帮结派,四处寻衅滋事,有几户人去楼空的大官府邸,已被他们闯了进去,一番抢掠。
他们说了半日,停了下来,赵琙右侧一位谋士打扮的中年男子看向赵琙:“世子。”
“嗯?”
“这兵,世子是借还是不借呢?”谋士问道。
“借啊,”赵琙一边逗狗一边说道,“为什么不借?”
“可是世子,这样一来,咱们手上就没有多少兵了。”
“佩封一事,郭先生忘了?”赵琙转眸望来,“如若不是沈冽及时送去物资,这会儿咱们不仅没了虎奔营,从佩封到盘州和寿石,甚至岭南剑南都可能没了。”
“真的要借吗?”谋士另一边的一个男子说道,“世子,我觉得如今世道大乱,咱们得保存实力。”
“保存实力,”赵琙笑了,将肉丢给了小狗,而后又夹起一块肉来,说道,“保存这点实力干什么呢,对于一个民族和皇朝来说,民生才是真正的实力。”
“咱们目前就只剩天成营了……”男子很低很低的说道,“赵秥将军已被困死佩封,咱们手头真的没有其他的兵了。”
赵琙这次没再逗弄小狗,将肉丢给了它,搁下筷子笑道:“萧庞,郑北军当年在西北战场上死了多少人?”
屋内几乎瞬时沉默下来,无人说话,目光皆望着面前的少年。
“最后又剩了多少呢?”赵琙说道,抬手比了个手势,“只剩八千人,而后韶光之战,仅仅只有两千人活着了,这是我郑北军的最后一场战役。”
有几人眼眶红了,垂下头虚望着身前的天华锦纹软毯。
地暖汩汩烧着,伴随地暖一同蒸发成烟气的,还有悲伤,沉痛,和血性。
“当年我还小,我也不懂,问过我父亲,父亲说,兵嘛,就是用来保家卫国的,”赵琙说道,“何况,现在说的客气点,是沈冽借兵,但是真的是他借的吗?他无缘无故为什么要来借兵,为的什么?呵,他一个久居宅府的病人都能想到借外力护京都,我一个坐享荣华富贵的世子,反倒畏手畏脚了?”
沉默良久,几人点了点头。
夏昭衣贴在最幽寂的窗口外,听得并不真切,偶尔才能听到几句。
他们说了很久,快寅时的时候才停下。
厅门被推开,几人陆续出来,被候在外边的家仆们领去厢房里睡觉。
倒不是故意选择这么晚的时间来此,如今京城已无人好怕,无人可防,只是从城外襄倦山到城内,再加上如今风雪拦路和街道混乱,到了这里,已是入夜。
郭自豪还坐在那,没有离开。
赵琙起身准备要走,见到郭自豪还在,说道:“郭先生,你还有话说?”
“世子,”郭自豪神色郑重,说道,“我认真问您一句,对如今天下局势,您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