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席远眼中的父亲生性淡泊、与世无争,得上司赏识、同僚亲近,和睦友邻、常济贫弱,此等和善之人竟言灭绝之事,惊得他心如擂鼓,气不敢出。
聂鸣东伸手一指面前即将枯竭的水塘,说道:“这水塘便是天地,鱼虾便是众生。雨水丰沛之时,畅游此间,怡然自乐。一旦天地有变,你再看塘中鱼虾,挣不脱,逃不掉,只能白肚朝天,命运从不由己!唯有挣脱这方天地,入了江河,进了湖海,才无天地变幻之忧。为父体弱多病,恐命不长久,可护你之时日无多,再三思虑,唯有为你求得脱离水塘之法,望你多加珍惜,力争上游,方不负为父一番苦心!”
“父亲旦请放心,待孩儿到了玄阳宗,求得炼气经文,定会风雨无阻,不避艰辛,苦练不辍。平日里尊敬师长,交好同门,绝不惹是生非。若是有人多行刁难,孩儿也绝不心慈手软,定思万全之法以绝后患!”聂席远忙向父亲保证道。
聂鸣东沉思片刻又道:“如此甚好,待你学有所成,功参造化,世人必会争相讨好以求庇护。那时你若有心不忘世仇,即不需动手,亦无需言语,仅稍使眼色,众人必会群起替你诛灭仇寇。”
聂席远极尽想象,也不知功参造化到底是个什么样子,较之那邋遢道人孰高孰低。
又过月余,两人来至一山林处,已是人困马乏。聂鸣东走下马车,驻足回望道:“此处树大林深,不见天日,正可休憩一会儿。再行不远,过了此地,便出了大燕地界。到了大陈我们寻一客栈,好生休养一番,见见异国他乡之风土人情,再继续前行不迟。”
聂席远舔了舔嘴唇,说道:“每日清水干粮吃得我口中无味,父亲先小憩片刻,待孩儿去林中猎上些野物打打牙祭!”说完,持弓转身转入林间不见了。
聂鸣东本就身有积年老伤,又经长途跋涉,早已精神不济,体力不支,坐于草间,背靠古木,不一时,便沉睡过去。睡梦中,忽听有悉数之声,也未在意,只道是聂席远狩猎而回。不久之后,又听战马苦痛长嘶,忙睁开眼睛,拨开草丛向前望去,见两马身中数箭,倒毙路旁。
林间窜出三人,手挽长弓,背负宝剑,杀气腾腾地飞奔而来。当头一人四下里望了望说道:“田来义有伤在身定行不远,我等隐形匿迹追击至此,唯恐为人发现,章宝经你怎可节外生枝,另寻是非!”
章宝经不悦道:“你我三人同在君道公子座下行走,无分大小。章宝真你虽长我几岁,但也无权训斥我等,再说我杀战马自有我的理由。”
章宝然讥笑道:“就是,宝经兄细细说来,也好让章老大长长见识!”
章宝真心中微怒,瞪了章宝然一眼说道:“好,好,好,我倒要听听,看看你还能说出朵花来不成!”
章宝经抬头望天作高人状说道:“兄不见大军出行,必会沿途携裹路人,此为隐行不露踪迹,胆敢有不从者,必施雷霆手段,悉数击毙。我等人数不多,做不到携裹而行,为了隐匿行踪也就只好硬起心肠使出雷霆手段了。如此好处有二:一、行踪不露,二、绝了意外。”
章宝然鼓掌赞道:“没错,若是田来义来此偷去战马,我等恐追之不及。万一田来义和这伙人相识,又平添他的助力,更为不妙。宝经兄深思远虑,见事极明,我等多有不及!”
章宝真听了盛怒骂道:“满口胡言,天下哪有这么巧的事情?若是出了意外,你二人想要谢罪也已经迟了!”
章宝经悠然道:“天下的事,谁又能说的定呢?”
这时林中又走出一人,年约十七八岁,生的肤白貌美,宛若女子一般,见三人争论不休,喝道:“人抓到了吗?若是让田来义逃了,小心我剥了你们的皮!”
三人忙换笑脸赔笑称是,不敢再出一言。
章君道伸了个懒腰,暼了马车一眼说道:“两人长途跋涉,停车驻足道旁,兴许是打野味去了,定行不多远。本公子先上马车休息片刻,你三人做事当有始有终,先去寻得那两人杀了,再追田来义不迟。”说完上车和衣而卧。
三人领命循着聂席远留下的踪迹追去。
聂鸣东卧于草丛之中见一人留下守候,三人向聂席远追去,心中暗自着急,却也不敢轻动,又待良久,终是放心不下,小心向前行去。
章君道耳中听到声响,一丝笑意在脸上绽放开来,缓缓坐起,掀开帘子向外望去,见前方草丛无风自动,暗笑一声,原来竟有一人藏身此处,那三个蠢物竟然没有发现。轻声下马,刚要追去,忽然,一长刀自车底闪电般向他的双腿劈去。章君道的注意力全被草丛之人吸引,发现时已是躲闪不及,被劈了个正着,惨叫一声向前倒去。
车底滚出一人,瞬息便至章君道身畔,手中长刀毫不停留如闪电般向前劈去。
章君道暗悔大意了,幸好功力深厚,骨硬如钢,那长刀虽劈进皮肉,却入骨不深,不然,从此便只得做个无足之人了。他趴在地上心中并不慌乱,耳中听到破空之声又至,扭头张口喷出一道白气,瞬间化作大盾,挡住了长刀猛劈。
车底滚出那人蓬头垢面、衣衫褴缕,手中长刀一击即收,也不管成果如何,毫不停留,顺势钻入林中。忽见草丛之中的聂鸣东,抬手向其掷出一物,长笑一声道:“鸣东兄,东西收好,你我老地方见!”说完头也不回地向前奔去。
聂鸣东哪里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