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书院穿过辽阔前院,便是十二座以地支排列的大学堂,与其相对的,是书院尽头的十二间以天干计数的巨。
这十,曾是鹿岳书院立远的根本,但自从藏书楼建成后,戍庚壬里的书籍被存放到藏书楼后,这就废弃了。
几日没来人前就生出了一片茂密的杂草。身处古幽,董平只觉得身体周遭都是逼人的寒意,这夏日的天气,何时这么凉快了董平望着离自己不足百丈远的戍,不由得踌躇起来,他在考虑自己到底要不要进。万一,自己猜错了,吕梁梦杀了自己怎么办。他正在打量时,身后突然有人喊出了他的名字:“董平。”董平回头看去,叫他的是太叔倦。
这个面貌普通的胖老头,这两日却瘦了不少,他轻轻咳嗽了一声,老态尽现。董平思考太叔倦为何会在这里出现,但想来想去,怕也只有来者不善四个字能形容。
“院长。”
太叔倦缓缓走过来,略有几分感叹道:“自从你入了书院,这还是我们第二次见面,说来惭愧,我这个院长不仅没能保护住你们,反倒让你们受了不少磨难。”太叔倦的言语恳切和蔼,董平听来,倒是不认为他是在作伪。
董平微笑道:“玉不琢,不成器。就算是马匹也要经常抽打,才能跑的快。经历些磨难,学生确实感觉,心智与眼界,都比从前进步了不少。”
太叔倦点点头,他看董平的目光中流露出些赞赏之色:“董平,当日你知道我为何会提你为文试第一么?”
董平摇头,太叔倦道:“当年你写的那篇策论虽是在讲如何以普通人之力制服陆地神仙一境的绝世高手。但其中漏洞也有不少。比如,一般的陆地神仙是绝对扛不住千军万马的冲击。而能抗住千军万马冲击的陆地神仙,也绝对不是仅仅靠劲弩强弓就能制服的。你那篇策论,说到底,也只是异想天开罢了。”
董平有些自嘲道:“不错,学生当年修为浅薄,看事的眼界也狭窄,不免会写些意气之言。”
太叔倦缓缓道:“当日还有几篇不错的策论,若是比较起来的话,都比你的好上几分,但就算如此,我还是把你提成了文试第一。”
董平闻言,苦笑道:“这真是让学生受宠若惊。”
太叔倦摆了摆手,严肃道:“我把你提成文试第一,不是因为你写的文章如何,而是我从你身上看到了一种精神气。”
“请院长明言。”
太叔倦看向东方将要升起的朝阳,微笑道:“你身上有一种立志要让天下大同的精神气。我曾飞向九天之巅,俯瞰天下芸芸众生,极北地是寒苦的茫茫草原,中土是农物葱绿的沃野千里,南方是楼阁林立的热闹城池。但从上往下看,这天下何处有国界,有的只是人心对一地一土的利欲争端而已。辽人难道就该居住在寒苦之地的极北,宋人难道就要独占沃野肥土?天下,没有这个道理。所谓天下大同,不只是宋人的天下大同,应该是天下人的天下大同。董平,你说本院说的对么?”
董平听罢微笑道:“院长高瞻远瞩的境界,学生一时间理会不来。但学生知道,如果极北的草原没人居住,那谁来放歌牧马?大宋曾经也分南北,如果北莽的百姓羡慕南方的温柔山水而走,那谁来耕种这茫茫平原。如果南域百姓羡慕北莽的苍茫开阔而走,那谁来养蚕织丝,谁来建造楼阁林立?院长口口声声说,要天下大同,实则想要的还是攻城掠地,为一国之人而着想罢了。天下百姓各居南北,各司其职,这不是苦难的惩罚,这是平衡的天道。等各国士兵都藏锋卸甲,归隐家邻。等天下不再生战火,等南北不再有芥蒂,那才是真正的天下大同之日!”
太叔倦静静听完,他的神情如一汪千年死水,无半点波澜。
“是我狭隘了,不过行过狭隘之路,才是豁然开朗的世外桃源。董平,你太过理想化,想要天下大同,就不会不死人,就不会不流血。你以后便会知道,这天下的刀兵之争,永远也不会停息。”说罢,太叔倦负手,漂然而去。而董平的眼中也再无半点踌躇,他握刀,走向戍。
轰隆一声,董平推开库门,迎面而来的是干燥的灰尘。数道微光穿破黑暗,直中盘坐的那人脸上。他面黄肌瘦,无半点从前的仪表堂堂。这光对他来说,有些刺眼。他用手挡在脸前,从指缝间看清来人后,声沙道:“稀客。”
董平回头将库门关上,他道:“吕学监真是独成一统中避世,落了个清闲。”
吕梁梦望着自己的双手上还残留的伤口,淡淡道:“那日在小丘村,我应该先把你杀了,一绝后患。”
董平微笑道:“吕学监不会杀我,如果你要杀,在墨河之上就把我杀了,不是么?”
吕梁梦自嘲一笑道:“对啊,那日,我就该把你杀了的。”
忽而,董平放声大笑起来道:“吕学监,怎么一诈你,你就全露馅了。那日,明明是我与幺声雨放了你一命才对。”
吕梦梁蓦然一愣,他微笑道:“那日没能杀了你,应是他最后悔的事。”
董平走向一旁,聪灰尘中扯出两把椅子放在吕梁梦身前道:“当日,太叔院长曾给了两把椅子让我选,一把是小人,一把是君子。我今天,也想请吕学监选一选,一把椅子朝南,一把椅子朝北。”
吕梁梦微笑道:“我哪把都不选,还是这地上坐着舒服。”
“吕学监,是真国士。”
过了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