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促成此地的荷兰人与阿拉木丁一拍即合的,来自古晋的威胁的确居功不小,本地的汉民仗着天朝上国的子民身份,在心中对土族和红夷从来都会低看一眼,纵然以他们自己的身份也不过是些帝国的海外弃民。而荷兰人也不过是一直在土族与汉人之间保持着平衡,毕竟以人数而言,本地最弱的反倒是他们自己。
但多个渠道的情报显示,古晋那边新来的主人似乎并不愿意仅仅接受一个小小的港口,或许受制于语言的交流荷兰人并不清楚‘集村并屯’的内涵,但古晋港口的各种建设以及对外的道路修葺都在明明白白的告诉周边的各种势力,宋人就要来了。
毕竟以马可有限的军事常识也能明白,港口的建设还能说是为了贸易,但向着内陆修建道路却是明明白白的为了加强和稳固政权的统治,就如现在他的祖国在布雷达一线对西班牙军队所做的那样。
熟悉的套路让马可不得不催促阿拉木丁,毕竟比起人多势众的三发主人,荷兰人明显有些慌了。
…………
“不知道都在慌些什么。”
看着又一队巡城的民壮穿街而过,朝着北边的寨墙匆匆跑去,毛谓便觉得丧气,不过是一次寻常的殴斗,谁能想到会引出这样严重的后果。此地又不比大明,稍微有些身份的土人,要么是自己的腰间,要么假手于跟班的仆役,总之都是随时带着刀子的。遇到争斗打上一场,被刀子捅伤也是寻常,太平时节为了耀武扬威,土人用铁签子自己在身上扎几个窟窿穿街过巷都是寻常之事。只要不是刻意为之,都是花钱就能解决的事情,本地本就不是什么严刑峻法之邦,更没有像样的官府,全都是依靠地方自决。没想到这次却引出了这么大的麻烦,三发的土人竟然动了真格。
方才北面寨墙外的一阵炮响是行进中的队伍如此慌乱的元凶,可又不是前几天,班马吉的蛮子手中究竟是些什么货色也都清楚了。那门大炮响则响矣,可以毛谓有限的见识,百步之外也就只能听个响,炮口射出些碎石铁钉,只要人在寨墙后面守着便不虞会有受伤的风险。而若是要将那门大炮推到足以显示威力的距离,那寨子里的火器和弓弩也一样不是吃素。
‘不知道兄长什么时候能够回来。’
毛谓的大哥毛宏出发去古晋已经好几天了,如今山口洋北面和东面被十几家部族的土兵团团围定,海上还有疍户的巡船,也就只有南面通往坤甸的道路还算畅通,但也不能算是安全,派往那边的使者也是和毛宏同时出发,但对于这一路能否带回援军毛谓并不抱有多大希望。作为贸易上的竞争对手,指望坤甸出手帮助山口洋化解危机并不现实,充其量能够说动当地的几个汉人大族也就是了。
不过论起作战,虽然山口洋的汉人都是生手,但毕竟都是在海外打拼的同乡,去国万里,比起外面的土人自然更能团结一心。
只是这回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三发的主人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为了一个收税的喽啰哪里需要如此的兴师动众,方圆数十里的十多家部族倾巢而出,这是多少年没有过的事情了。
长久以来,山口洋的汉人也并非不知与土人的矛盾,只是利之所在,加上大家抱团倒也算是相安无事。只要给土族的酋长交上一些银钱,便能安安心心在此地圈地开矿,至于下面的土民如何则并不在关心之列。这一次虽然是被借题发挥了,但毛谓也不得不赞上一句,‘阿拉木丁还真是会煽动’。
“没想到棕榈岛上的疍户也都跟着与我们作对了。”
棕榈岛在山口洋西南的海上,除了一处大岛还有几个更小的附岛,因为岛上广有棕榈而得名,岛上的疍户平日靠着捕鱼采珠为生,也兼而做些干棕叶编制的器物,但因为本地的南珠贸易多被山口洋的华商垄断,疍民获利绝少,恐怕也是这个原因,让阿拉木丁说动了岛上的土酋加入到了封锁山口洋的队伍当中。但以那岛上区区百十人的规模也是断不敢与汉民们作对,无非是看这次势大,觉得有机可乘了。
不过围困本身对于山口洋而言并不算是多大的威胁,土族固然有些火枪吹箭,但连身像样的衣甲都没有,真要和城寨中的汉人民壮对上阵倒也不怕,不说火枪,就是普通的猎弓也能对他们造成不小的威胁。
穿过城镇的溪流保证了淡水供应,港口中的粮食也还够吃。就是断绝了贸易有些要命,除了本地的华商,困在此地来自旧港和坤甸的商人也还有些,如今照样无法走脱。港中的几艘福船比起本地的小船倒是大上不少,硬是要冲也不是不能放洋而去,就怕土人逼近了火攻,船上的货物可都精贵得很。迁延久了,这处港口也就废了,日后还有多少海商愿意放着南面更加安全的坤甸不去跑到山口洋来找不自在?
总归还是因为宋人的缘故,不知道是何时起来的谣言,说东北面新近占下了古晋的宋人要一统婆罗洲,还说本地的汉人要群起响应以迎王师,这才是本地土人如今‘同仇敌忾’的原因所在,要不然以阿拉木丁平日的做派,土人中也并不会像现在一样铁板一块。想到这里,毛谓就又想起了几天前去了古晋的兄长,既然谣言因宋人而起,毛谓的心中却莫名的生出了许多期许,这期许中有多年在此地打拼的怅让,还有对关于宋人种种传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