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以星平的愚见,治国的大道理我是不懂,倒是阳明先生讲格物致知四个字值得好生揣摩。”
马文卿觉得这个回答尚没有脱离自己对王星平的了解,听他往日事迹便是个老于事功的小子,遇事往实际的方向去考也是寻常,“听说你家要兴办铁冶,莫不是也是因为这格物致知?可有些心得?”
王星平老实回答,“的确是有这么回事,不过若说是格物致知也就只有器械精良沾得上边,其实也是为了以旁义证大道。”
马文卿呵呵一笑,“好个以旁义证大道,那你平日读些什么书正好说来与各位师兄分享分享?”
王星平并不推辞,“近段时间忙碌得很,耽搁下不少功课,倒是前些日子读过几章《纪效新书》。”
“是戚武毅【注:戚继光的谥号】的那一本?”
“正是。”
确认之后马文卿却是有些惆怅,“书是好书,就是还要通达运用才是,因人成事总不是好事。”
王星平觉得奇怪,刚才还好好的,怎么提起这书和戚继光的名头马文卿的表情却阴沉了几分,难道两人有什么过节?算起来也不对啊,自穿越以来对当世名人王星平也着意了解过,马文卿中进士那年这位写了《纪效新书》的戚少保少说死了有三四年了。
不过也就是一念而过,再不去想。
马文卿叹过了一阵便放了王星平坐下,继续讲起他的择官之道,间或说起他当年在山西、广东为官时的见闻和心得。
王星平边听边想,渐渐心思又回到了今日的正事上去了。
…………
靠近柔远门外的一处酒楼,二楼的包房中清风雅静连斟茶倒酒的小厮也知趣的躲到了楼下听风色不会上来打搅,满满一桌的菜肴除了酒更是未见动过几下。顾凤鸣与妹夫坐了有小半刻了,何德固今天更是连自己生意都没去理会,专一在此商讨就为了晚上成事。
顾凤鸣一样样的询问着今夜的准备,确认事情万无一失。
“晚上什么时候动手?”
“总要过了丑时,估摸着那群打铁的胺臜货都睡熟了才好动手。”
“是安家的人?”
“嗯,于的家的阿沙来做,不过他要价可高。”
“能有多高?”
“水窝寨里那八千石粮食他要一半。”
“没事,只要事情能成许他便是。”都什么时候了,顾凤鸣可不是他外甥那样没眼色的货,既然走到了这一步,自己不上下面的人也会推着自己上。反正一切都是王家那小子使坏,他不刻意相逼其实原本是不用走到这一步的。
不过这样也好,起码算是一次性的解决了问题,好处到还是其次,关键是心头本也有许多不安,他可越来越见不得少东家那副锋芒毕露的眉眼了,这个少东家比起原先的那一位当家人可是更难相处了。
同样见不得王家少爷的还有自己的妹夫,这次能够听了何进的挑唆,他这妹夫的态度很是关键。因为王家的事情吃了不少挂落是一桩,也还有其他不为人道的心思在,但无论如何能为家中在贵阳除掉一个生意上的对手也是好的,何况只是让土人放把火,剩下的事情自有官府来办,这实在只能说王家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当然,一切都是被那王家小子逼的,明明土司的买主都找好了,横竖半个多月便能赚上一笔快钱,因为这一位的一句话,不仅钱赚不成,还要因为军粮的事情得罪了各家土司主顾。
王星平该不该死?当然该死,何德固一次次的重复着这个想法,然后便换上了一副笑脸。
“自不用哥哥你说,不然今晚他哪里肯去。”
“不过有句话你得提醒到了,既然许了他好处,仓中就不要留下什么手尾,该烧干净的就得一把火烧净。”
“已经交代过了,今晚人不在多,都是他最信重的手下,总共不过十数人,绝不会走漏半点风声。”但转念一想,何德固又问起来,“不过杨顺清和许和尚怎么办?”
“你告诉他们了?”
“哥哥交代下的,我怎么会去胡说。”
许和尚倒是知道顾凤鸣早晚要对粮仓有所处置,但如何做却没人与他说,他也只在杨顺清那里讨个口彩。
“那就好办,此事最好不要再有人知情。”
“你是说?”
顾凤鸣面色阴狠,“我什么都没说,全是那伙炉户做下的,王家要算账得找他们。”
“那也得有机会算账才行,哥哥的谋划当真是滴水不漏。”何德固闻言笑道,忽又觉得哪里不妥。“对了,说起王家,王星平如今在干什么?”
“怎么你担心他?”看着万事俱备,顾凤鸣终于有心情吃喝起来,漫不经心的反问道。
“总还是有些不放心。”
顾凤鸣不慌不忙的给妹夫吃着定心丸,“我一早就让张长庚去跟着了,今天他一起来便去了书院。”
“书院?”
“你怎么忘了,他可还是正儿八经的阳明书院的学生,今日又是他老师马文卿讲课,正该他去奉承的。”
“他倒是还有闲心。”
“这不是正好?”
酒楼上两人相对而笑,像是见到猎物终于落入了陷阱一般,连寻常的酒水入喉也觉得分外香甜起来。
【注:关于马士英中进士时间问题根据确实史料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