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年春节,纺织厂放了八天假,大庆他们仨因为是临时工,所以不安排值班,就都回家过年了。大年初三,强子他爹带着强子进城去给人事科刘科长家拜年,强子问他爹咋想的,他爹说:我看报纸上说这城里国家的企业要变,具体怎么个变法咱去请教请教刘科长,问问你们这些临时工受不受影响,要是有影响咱该怎么办?找人家合计个对策。强子心想:大不了不当这个工人了,我看城里的个体户们都比工人挣钱多,去干个体多好,还自由。
“老支书,怎么是您啊?”刘科长听到有人敲门,开门道。
“过年好啊!我这一来是拜年,二来是表示感谢。”陈支书场面的说道。
“快请进,快请进,外边冷。”刘科长寒暄的说,心想:这老支书人老成精的人,绝对无事不登门。
老支书带着强子进了门眼睛都直了,新潮式样的水曲柳家具,米黄色的油漆刷的平滑而光亮,阳江纺织厂的出口创汇产品阳江蜡染布做的橘红色窗帘,枣红色的硬柞木地板走上去脚感厚重坚实,精心设计的电视柜上一台日本进口的日立彩电正在重播着春节晚会。老支书看着自己和儿子沾满泥雪的棉鞋,迟迟迈不动步子。
“拿抹布擦擦就好,没事,把鞋擦擦进来吧。”刘科长看出了老支书的尴尬,他自己也不太愿意让这父子俩进门,但看着强子手里拿的两瓶阳江大曲和一扇足有5o斤的腊肉,他还是故作热情的说着。
“老支书来肯定是有什么事吧,有事你就说,别见外。”刘科长见寒暄起来没个完,适时的直奔主题了。
“是这么个事,报纸上总说企业改革,你给讲讲是咋改啊,强子他们以后转正有影响不?”老支书说明了来意。
“这次改革主要是要搞承包制,不瞒你说,咱纺织厂虽然是市里的利税大户,但养的人也确实太多了,也真的快养不起了,照现在这样下去,好不了一年恐怕就又要亏损了。”刘科长平静的说道,说完砸吧了一口茶水。
“养不了那么多人?那为啥你每年都去公社招人呢?”老支书不解的问道。心想:这小子贼啊,说话也不说透。
“厂里每年都有很多退休的,大部分都是解放前就进厂干活的老工人老干部,这些人厂子要养活吧?还有很多前些年搞运动时受到伤害的,原本的岗位干不了,又没有合适的岗位安排,厂子要养吧?纺织厂女工多,你不能光让人家干活不让人家成家生孩子吧?生孩子去了她的活要有人干吧?但凡村里成家的女子,哪个婆家都不愿意放她出来做工,我是真恨不得村村都有十个八个婆家想踢出门的寡妇给我招……”刘科长诉说着厂里人事问题的难处。他大概明白陈支书的来意了,但又不好去探问,只能等他自己说。
“是这样啊,我也不饶弯子了,你看是这样,能不能想法子让我家强子提前转个正。要不然像你说的这形势,这临时工也干不长久啊!”陈支书一面说一面观察这刘科长的表情。
“老支书啊,不瞒你说,你想的这个事我以前也帮人办过,但现在不同以往了,以往时人虽多,但多几个也不差事,现在是多一个也养不起。厂长要搞承包责任制,车间里多一个人别的工人就少分一点奖金,承包人就会少捞一点实惠,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刘科长委婉的回绝着。他没把握的事从来不答应人,因为万一收了别人的好处却办不了事儿,就麻烦了。
“这……,您在这厂里有身份,您再给想想办法嘛。”老支书一面说一面从兜里掏出一沓大团结,向着刘科长裤兜里塞去。
“别,别,你看这是干嘛呢?”刘科长半推半拒着。他估摸着厚度应该有5oo块,收下后心想:这老小子真下本啊。
“老支书,你看啊,你容我琢磨琢磨,咱想想办法,想想办法。”刘科长边思考边说着。
“强子,是叫强子吧?你什么文化?”刘科长问。
“念过高中。”强子回答
“有文化就好,有文化就好。”刘科长思索一下又说:“你知道你们车间谁最有可能站出来承包吗?”
“我们车间是印染,就是咱厂出口创汇的那个蜡染,指标都是计划内的,承包起来没风险,好多人都想干呢。”强子说。
“这就好办了,这样啊,你回去琢磨琢磨,写写你们车间加班加点团结奋战的先进事迹,里面一定要有你,剩下的事情我来办,这件事越快越好,一回厂你就马上来找我,记得,要抓紧!”
“哎呀,还是你有办法啊,那真是太谢谢你了。”陈支书故作感激的双手紧握住刘科长的一只手,边说边上下摇晃着。
陈支书父子走后,刘科长点了根烟,琢磨起来。陈支书很有能力他是有感觉的。他去别的村招工时都是直接和适龄青年谈,只要本人愿意,家里人也同意了就行了,村干部们干涉不到人家的自由。农村土地承包之后,大集体的组织就变的很松散了,农民大多各顾各,村干部们威信也越来越低。但陈家沟不同,进了陈家沟没有他陈支书点头,一个工人也招不走。陈家沟的集体凝聚力依然很强,这个村子九成多的人家都姓陈,封建宗族观念绝对是雷打不动水泼不进的。你说他们思想顽固落后吧,他们也学习科学种田;你说他们思想积极进步吧,他们村很多不到二十的后生都当爹了。想想挺有意思。
改革办最头痛的就是人事改革,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