泛滥成灾。

“别说话允煦,别说话…”明程看着他说话,那伤口受到牵扯,比刚才更猛烈地淌血,赶紧擦干眼泪,强颜欢笑,“我不哭,我不哭了…允煦你别说话…”

“也不知道能不能活到明天,有些话,再不说,怕是此生都没有机会了。”

萧珩微微摇了摇头,深邃眸光中,浮现出一丝解脱的笑意,“你知道吗?我母后走的那一天,也是这样一个安静的黎明,我到凤栖宫的时候,太监们说什么都不让我进去,他们拦着我,拽着我,死活不让我躺进凤栖宫半步,直到我站在宫殿外面,屋里传来那一声皇后崩逝,直到那一声声丧钟在耳边响起,我才知道,从今而后,我就是个没娘的孩子了…”

“我娘跟我说过,心里越是不安,脸上越是冷静,因为别人看不清你的喜怒哀乐,才不会轻易出手,于是从她死的那天起,我便学会了用笑意去伪装,无论是被张氏一族陷害,又或是被流放渝州,我从来没有害怕,不安过,因为我知道,无论是生是死,是喜是哀,都不会有人在乎…”

“我会在乎!我会在乎!”明程紧紧抱住他,声音哽咽,“允煦我会在乎…”

“直到那晚在碧溪苑,我遇见你,我就知道,这辈子我完了。”

萧珩松开她,微微抚平她凌乱的发丝,那样的眼神是无可比拟的深情与专注,“明程,从见到你的第一眼,我的心里便只有你一个人。”

“我知道,我知道,允煦我都知道…”

泪,如雨下。

心,如刀割。

明程眉眼剧烈抽搐,近乎声嘶力竭,她像是要把这一声的眼泪都流完一般。

“我爱你,明程,我是真的爱你,只是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方式来爱你…这三年来,我的爱对你来说,是一种束缚,一种禁锢…我不想这样…我真的不想这样的…”萧珩的眼角渐渐湿润,那样低沉无助的声音,像是颤抖着所有气力在哽咽,“每次我想朝你向前一步,你便会退后一百步,而我,只能退到那个最合适我们相处的位置,去关心你,照顾你…”

“别说了…”

明程将手抚在他惨白的双唇之上,不断地摇头痛哭,双眼下那弥漫成帘的温热湿意,像是在嘲笑着自己的无知,“我一直以为,我们的婚姻不过是一场利益交易,所以这三年我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自己,不能爱上你,因为一旦爱上你,我就是背叛了最初的自己。可我越是这样告诫自己,越是情不自禁想要去了解你,靠近你…”

抽搐的眉眼之下,已是一片清湿,“我不喜欢慧妃,不喜欢沈韶,我不喜欢她们离你那么近,每次看见你跟他们静默相视亦或是笑颜相谈,我就妒忌得要发疯!”

萧珩眉心一痛,将她猛地揽入胸怀,“我萧珩对着我死去的母后跟你发誓,我跟她们什么都没有,从始至终,我的心里,就只有你一个人。”

“可我每次又忍不住去羡慕她们,羡慕她们显赫高贵的身世,羡慕她们琴棋书画的才情,羡慕她们拥有那些能够与你并肩而立的一切,那些…我永远都比不上…”

“可是明程,我爱的是你…这里…全是你…纵然这世上有那些身家背景显赫,品行容貌出众的女子,可都与我无关,因为她们都不是你…”

萧珩将她紧紧抱住,“你知道吗?成亲的前一天,我紧张得一夜未曾入眠,整晚我都在想,明天的你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妆容,对我说的第一句话会是什么,你会不会跟我一样,现在,此时此刻也紧张得无法入睡…可是当我掀开盖头的那一刻,我便知道,你的心不在这里…”

“这三年来,我以为你会明白我对你的爱,可是我错了,是我用错了方式,但是明程,我要告诉你的是,无论发生什么,我萧珩这一生一世,都只爱你一个人。”

明程抱着他,笑,却又忍不住失声恸哭,交杂的情绪,明暗相叠。

尽管伤口已经做了简单的处理包扎,然而萧珩的脸色依旧苍白,毫无血色。

萧珩看着怀里睡熟的人,露出一丝笑意,只是抬眼望向王黎之时,已是一片冷冽。

“怎么样了?”

王黎摇头,目光深思,“我总觉昨晚有些不寻常。”

萧珩沉思了片刻,许久才道,“不瞒你说,我也觉得。”

“按照潼城历来庙会的规矩,祭品乃是最重要的信物,是各大帮派之间争斗的众矢之的,昨晚我们救了明程,按理说今天他们应该会立马展开全城搜捕和围剿,但,现在的潼城安静得有些太可怕了。”

萧珩垂眼思索,然后像是想到些什么,倏然抬眼,“你可还记得明程提到过昨日突然有很多人进城?”

“记得。”

“你说每年都会周边其他城池的人过来参与屠杀?”萧珩继续问。

“对。”

“可昨晚在去救明程的路上,我曾经遇到过一队人马,我很肯定,那一队不是潼城人,也没有参与昨晚的杀戮。”萧珩眉头深锁,但马上舒展开来,幽海般的眼瞳闪过一丝惊异,“因着要寻明程,并未多想,现在仔细回想,我倒是想起来了,他们的身上佩戴的是乾州怀玉。”

“你是说乾州人?!”

“不。怀玉乃乾州军方所固有的标示,他们不是普通的乾州人。”萧珩笃定地说道。

“你是说乾州侯府?慕容魏?”王黎有些吃惊,“可乾州隶属北境,他们为何会突然来到西疆之地的潼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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