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井中爬出的是一个完形生物,苍白而非人般地优美,一部分是人类,一部分是暗裔。
经过上千年的等待,韦鲁斯重生了。
即便如此,在这具不完美的躯壳里,人类和暗裔的精魂此起彼伏,每一方都能短暂地占据上风,然后又被对方压过。
韦鲁斯只想让两个凡人的灵魂永远地沉默,然后为他的同胞们报仇。
同时,凯伊和瓦尔茂奋力地抵抗着韦鲁斯的恶意,希望彼此间的眷恋能够最终征服暗裔的仇恨。
到底他们能与韦鲁斯抗衡多久,没人能够确定。
但是如果这个酷虐又自大的杀手完全掌控了这具身体,他就会想办法与自己的同胞重聚,再将符文之地化作遍布灰烬的荒原。
韦鲁斯沿着一条沙漠中的河流前行。河水砂砾悬浊,但是可以饮用。
虽然他为自己的长弓所织就的躯体健壮俊美、矫捷迅猛,但也伴随着肉身的弱点——它会饥饿,也会干渴。
几天前,一个单臂枯萎、近似鸟类的驼背生物告诉他这里就是恕瑞玛。
但他觉得难以置信。在韦鲁斯的记忆中,恕瑞玛应该是一片荒芜的废土。
“我已经被囚禁了这么久吗?”他自言自语道。
这副新生的唇舌发出的人类噪音令他鄙夷。
这声音听起来低级又原始,但至少他能够再次开口说话了。
至于他究竟被囚禁了多久……这很难说。他对于凡人计量时间的方式毫无概念,而那个鸟形生物也没认出来他究竟是什么。
她根本不知道暗裔战争距今已有多少年岁。
“我的族裔曾经彻底毁灭过这个世界,”他说。“现如今,我们已经被遗忘了吗?怎么可能?”
时间久了,即使是最沉重的恐怖也会渐渐褪去。
这个声音在他的脑壳里回荡,让他无法忽视。
这是哪个人的声音?凯伊还是瓦尔茂?
“任何种族,若是忘记了凝视深渊,并时刻提防灭绝的危险,那它就不配久长。”韦鲁斯说。
我们从不忘记。这个声音是瓦尔茂,韦鲁斯认为。
曾经的恐怖变成了神话,这样我们才能接受它们、理解它们而不会失去理智。
这种想法完全是无稽之谈,韦鲁斯绝不会允许世人遗忘自己同胞的灭亡。
他刚要说出决心,却听到了前方河流转弯处传来的噪音;人类的喊声、动物的叫声还有工具与岩石的碰撞。
他向前飞奔,闪进一座废弃石碑的阴影之中,警惕地扫视着。
这条新形成的河流冲出了一座沉在沙土下的废墟,这是一片古老的建筑结构,散落着石柱和最古老的飞升者神像。
是的,这就是他感知到的魔法的来源。古老的魔法。这正是那位火焰头发的女王用来奴役他们族裔的魔法。
也正是把他囚禁在艾欧尼亚山石之下的魔法。
一群皮肤黝黑、瘦如饿狼的人正在废墟上忙碌。
他们在挖掘隐藏的遗迹密室。四肢厚实的载重畜兽络绎不绝地拖走废墟深处掘出的岩石。
一群武士穿着熟皮胸甲,握着钩镰枪,守在废墟外围。韦鲁斯咧嘴一笑,翻身跃上石碑,站稳脚跟的同时弯弓拉弦。
弓身大力弯曲,紫红色的幽光蠢蠢欲动,一根紫电霹雳般的箭矢凭空出现。
你为什么一定要杀他们?这是凯伊。他痛恨不必要的杀戮。
韦鲁斯觉得自己的双手在颤抖——凯伊在竭力让他放下手中的弓。
“你们毁灭了我的同胞,”韦鲁斯一边说,一边逼使自己的意志力稳住瞄准的手。“这一条就够了。”
他顺着那根魔力迸发的箭矢看到了一名壮实的战士。他下巴的胡须编成几股辫子,头顶剃得溜光。他也看到了韦鲁斯,大喊出一声警告。
所以你看到的人都得死?
韦鲁斯呼出一口气,再次吸气之前射出了箭矢。
利箭一闪破空,射穿了那名战士的心口,在他的身体中间烧出了一个圆整的孔洞。
他跪倒在地,大张着嘴,惊愕得不知所措。其他战士们开始投掷长枪,但韦鲁斯已经动了。
他从石碑上跃起,同时射出炽烈血红的箭矢。他脚一落地,便顺势开始奔跑。
一把钩镰枪朝韦鲁斯扫来。他向侧面飞扑,站起来并射出一双猩红的箭,穿过了对手的胸膛。韦鲁斯在废墟中奔跑、飞跃、冲刺。炽烈的光箭以绝对的精准烧穿目标的躯干。
不过几秒钟。
地上留下了十六具尸体,而他甚至还没流汗。
瓦尔茂与凯伊的灵魂在他身体里悲痛难当,而他咧嘴大笑。每次杀戮都在撕咬他们、削弱他们,让他们的抵抗越来越无力。
那些正在挖掘这座废墟城市的人们落荒而逃,丢掉了工具,跑向河边。韦鲁斯放过了他们。
他们不足为虑,而且杀掉手无寸铁的凡人总是会激起体内那两个灵魂的逆反。
韦鲁斯走进废墟,目光掠过一对猛犬和鳄鱼模样的雕像。
废墟阴凉的内墙上绘满了生动的浮雕,许多巨大的圆盘发出金色的光芒,照耀着一片富饶的土地。
石制地面上铭刻着一段魔法字符,看起来已经存在了许久,甚至早在艾卡西亚的反叛之前。
“守护的法印。曾经强横,但已褪去。”韦鲁斯一边说,一边走过刻着法印的石板。他来到一个地方,这里曾经矗立过一座巨大的蛇首天神战士像。
某次大灾让这座雕像坍倒在地。残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