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重拾狼毫,再度伏案。/p
伽罗稍稍燃起的火星被这态度浇灭,原本挺直的腰背也微微塌陷下去,低声告了罪,便告辞而出。/p
正好碰见韩擒虎来找杨坚禀事,伽罗脸上的失望尚未收起,尽数被韩擒虎收入眼中。/p
他对高家仇恨颇深,待伽罗也甚冷淡,伽罗能感觉得到对方态度,便格外恭敬的行礼,匆匆离去。/p
里头杨坚见韩擒虎近前,将手边卷宗交消息如何?”/p
“萧琮昨日进城,带了不少人随行,又去犒赏军队,西梁如今士气高涨。太上皇和官员们都送到了他们的石羊城中,看守严密,独孤家的人和其他人锁在一起,没有任何优待。”/p
杨坚颔,“只有独孤玄和独孤良嗣?”见韩擒虎点头称是,又问道:“独孤善呢?”/p
“他并不在石羊城。”/p
“别处?”/p
“独孤善官职不高,我们的人手又有限,倒没留意。先前殿下疑心萧琮和独孤玄勾结,如今看来不太像,恐怕背后另有原因。至于那独孤善,不过是无足轻重的人物,等定了大势,自可慢慢料理,殿下何必费神?”/p
“若有他的消息,尽快报给我。” 杨坚说罢,继续埋头整理文书。/p
韩擒虎愕然,想问问原因,终究忍住了,转而道:“那些西胡人并未走远,近日总在周围刺探,殿下的意思是除了还是留着?”见杨坚沉吟,便建议道:“西胡和萧琮同时盯上伽罗,想必她有特殊之处。她既不肯交代,殿下何不借他人之手解惑?届时殿下心中有数,行事可更便宜。”/p
“借他人之手?”/p
“西胡人意图擒走伽罗,或是为物,或是想从她那里探问消息,捉到她后总能露出底细。殿下不如放任伽罗被擒走,再派人尾随,便可探个究竟。”/p
“尾随未必有用——这些死士应当只是奉命捉人,舍了伽罗,也未必能套出实情。不过先生所言,倒提醒了我。”/p
“殿下的意思是?”/p
杨坚霍然起身,望向黑黢黢的窗外,“顺蔓摸瓜。”/p
离云中城愈近,战争的痕迹便愈明显。/p
虽然战火尚未烧到此处,然而西梁轻而易举的拿下云州后在汶北虎视眈眈,令百姓恐慌之极,生怕哪天一觉醒来,西梁就已渡河南下,虎狼般入侵。/p
恐慌的情绪如瘟疫蔓延,当地的百姓固然舍不得离乡背井,能寻其他出路的人却大多暂时逃走了,或是投奔亲戚,或是换个地方做生意,走在街上,宅邸几乎有一半是空的。/p
及至郊外,明明正是春耕后繁忙的时节,却也见不到多少人影。/p
伽罗送走葵水后身上轻便了许多,中途停在郊外密林,那边侍卫造饭,她闲着无事,便在近处走走,瞧瞧陌生的北地风光。/p
渐渐听得飞溅的水声,难免心痒,循着声音走了片刻,几乎能断定其来处。/p
只是这儿离杨坚已经有些远了,伽罗有些犹豫,瞧了瞧远处炊烟,决定还是回去。/p
裴蕴见状道:“独孤姑娘怎么不走了?”/p
“那边偏僻,还是别走太远的好。”伽罗恋恋不舍的望着水声来处。/p
“后面还有侍卫,姑娘放心。”裴蕴举剑虚指,“那边应当是有瀑布,这边山势陡峭,瀑布必也好看。”/p
伽罗意有所动,挣扎了片刻,脚步还是忍不住向水声源头挪去。/p
实在是这一路朝行夜宿憋闷得紧,她虽幼时经历挫折,到底年纪阅历有限,诸多变故压在身上,父亲的事自需筹谋,李昺的事在回过味后更是令人气闷。照这样憋下去,不定哪天会憋出病来。/p
旁边华裳也有意让伽罗散散心,只是毕竟担忧,还是让裴蕴调了两名侍卫跟着。/p
瀑布果然如裴蕴所言,极是壮观。/p
这一带山势高耸,崖璧陡峭,银白的水龙从数十丈高处径直落下,两侧皆是光秃秃的山石,将飞溅的水花衬在中间,气势如虹。底下是一方平整的巨石,将跌落的水龙溅起丈许高,甚是奇特。/p
伽罗畏水,不敢走得太近,只同华裳站在数丈外。/p
水声震耳,珠玉飞溅,伽罗仰头望着高处,但觉山壁雄伟,长空如洗。/p
苍穹之中渺然一粟,纵有天大的难处,也似微不足道。父亲固然下落不明,却向来疼她,此时哪怕分隔两地,必也是时刻挂怀,但凡想起,便令人心中盈然安稳。/p
人生中坎坷流离,如同那瀑中水珠,本还安安稳稳在碧草美景间徜徉,却忽然由平缓处坠落,撞在巨石又落入潭中旋涡,沉浮挣扎。而波折之后,终究能汇入水中,如从前般平缓流淌。/p
这颠沛之间,能够守住的实在太少。/p
而至于那些失去或者离去的——譬如李昺——既已离去,便再难同行。/p
无可挽回的事,又何必萦绕于心,自寻苦恼?/p
伽罗眉头渐渐舒展。/p
轰隆隆的瀑布声中,忽然夹杂了异样声音。/p
伽罗惊而回,就见后面人影交错,不知何处窜出数名歹人,正跟侍卫纠斗在一处。她下意识的往后退避,却有个鬼魅般的人影起身近前,拎住她背后衣裳,便往那潭水掠去,打算从水对岸逃脱。/p
不远处又有数道人影窜来,都是侍卫打扮,将歹人围在中间。/p
伽罗被那人拎着,转瞬便已腾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