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射覆还是藏钩,都有个约定俗成的结尾,就是若所有人都猜不中,是需要揭盅揭晓答案的,所以熙儿不能不往身上藏。但除非是在手里或者是袖子这些显眼的位置,若藏在别处,别人是不可能用手去印证的,只能由她自己来回答是或者不是,别人也不怕她耍赖,因为最后总要揭晓答案。
可毕竟藏的是铜钱,这种东西满大街都是,熙儿身上可能也有。她可以随便拿出几枚来,藏在身上不同的地方,只要她在别人猜的时候,一口咬定没有,等事后再找别人没猜过的地方,拿出一枚铜钱就可以了。
但她没想到,唐子君居然变被动为主动,上来就这么在她头里“找”出一枚铜钱。但头毕竟是显眼的位置,熙儿再笨也不会把铜钱藏在头里,她心里觉得很憋屈,我耍心眼儿以为必胜,你却跑来跟我耍小聪明?
唐子君哈哈笑道:“在下这枚铜钱,也是从熙儿姑娘身上找到的,莫非姑娘身上还藏着不少铜钱?真是稀奇。”
熙儿面色憋得通红。
虽然唐子君用了一枚铜钱来陷害她,但他的话却实实在在,她的确是在身上藏了不少铜钱准备耍赖。
一个存心想耍赖的人,却被别人耍赖了,她怎会甘心?
李斐走过来打圆场:“这事好生怪异,我们刚才见唐兄伸手过去时,确实没拿铜钱,难道真的是熙儿姑娘记错了?”
“你们……你们冤枉我。”熙儿双拳攥的紧紧的,隐隐有打人的趋势。
就在熙儿怒不可遏的时候,还是云柳过来,一把按住她的肩膀道:“好了,妹妹,不过是一次游戏,唐公子猜对了,你过去敬杯酒就是了。
熙儿咬牙道:“听姐姐的意思,我被他诬陷,还要忍着?”
也是熙儿真怒了,不复记得装温柔妩媚,说话的口吻好像个生气的刺猬,哪里有玉娘苦心调教出来的教坊司头牌花魁的温柔妩媚模样?
郑谦见情况不对,连忙说道:“唐老弟,你手上有一枚铜钱,可熙儿姑娘腰间也确有一枚,谁也不知道哪枚是对的,不妨重新来过?”
“是啊,你有本事证明你那枚真的是刚才我所藏的,否则……奴家可不依。”熙儿突然想到耍赖的借口,心情莫名好转,明摆着的事,你说你那枚是真的,我说自己这枚还是真的呢。要耍赖,彼此彼此。
唐子君笑道:“那我若证明自己这枚是真的,又当如何?”
熙儿这下自信了许多,她心想:“我自己都忘了身上这么多枚哪枚是真的,你有什么办法能证明?”她微微冷笑道:“若你能证明的话,听凭你处置。无论上刀山下火海……又或者闺房作陪,全凭你说了算。”
王枫站在一旁心说,只要姑奶奶你别总针对我就好。你们谁咬谁就不关我的事情了,怪不得说看热闹的不嫌事情大,真是精辟。
这时唐子君一脸得意的笑容说道:“既然如此,就劳烦蓝公子将刚才分给七位姑娘的铜钱拿来一观。”
在场所有人都觉得惊讶,铜钱都大同小异,这其中还有什么问题不成?等姓蓝的士子把荷包拿出来,把铜钱全都放在桌上,却正是光背无纹的小平钱“宣德通宝”,与唐子君手上的铜钱款式一模一样。
明朝自宣德九年铸“宣德通宝”,到弘治十六年间铸“弘治通宝”,中间共有六十八年未行铸币。但因明朝中叶大明宝钞贬值严重,民间铸币仍旧不绝。而熙儿手中的铜币,正是民间所铸的“洪武通宝”,在成色上与官本样的“宣德通宝”有一些差距。
“诸位相信谁手中才是真的了吧?”
唐子君大笑着把自己手上的“宣德通宝”放在桌上。别人对比一下,虽然不能证明唐子君的就一定是真的,但可以确定熙儿手上拿的一定是假的。
熙儿看了看自己手上的铜币,因为她很少有机会出门,花钱又不谨慎。她从来没留意过铜钱式样的问题,这次她耍赖,只是从同行姐妹的钱袋里随意借了几枚铜钱过来,往身上一塞便了,她哪里还管是什么钱,只要一会儿拿出来,能应付过去就行了。
现在唐子君却利用这点与那位姓蓝的合谋做了这一出,让她吃了瘪,现在她想不承认自己作假都不行。
在场不明真相的士子尽皆哗然,这唐子君不但能掐会算。连眼力劲都很好,居然能现如此细微的枝节,证明熙儿耍赖。
熙儿脸色顿时涨得通红,被人打量着,她宁可找个地缝钻进去。
其中最惊讶的当属李如风。
最开始时,李如风没把事情想明白,可回头他就恍然大悟。熙儿让别人去猜,无论怎么猜也是不可能猜对的,因为她耍了花招,唐子君不但能一眼辨明。还使出计谋令熙儿有口难辩。连他自己都是事后猜想明白事情原委,却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拆穿熙儿。
唐子君笑道:“我这人没有别的长处,就是这眼神还好。熙儿姑娘,这下服气了吧?”
熙儿辩解道:“奴家……奴家一定是把怀里私藏的铜钱弄错了。奴家接受惩罚。”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在打鼓,她刚才把话说得太满了,说是只要唐子君能证明自己的铜钱是真的,她就任由他处置。她心里想的是,就算这家伙再无礼,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也不能把我怎么样吧?
众人都看着唐子君,想听他会提出怎样过分的要求。
唐子君一脸淡然,只是那快要飞出去的眉毛出卖了他真实的想法,他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