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要有新气象。庄府是个足有五进的大宅子,仆人众多,用度那也是如流水一般自然是要做些筹备的工作的。
柳椒瑛做一家的主母也有好些年头了,做起这些事情来是轻车熟路的。
只是之前她身体不太好,如今因这年节忙碌,精神也有些不济了。这些事本该是要放给下一任主母,庄叔颐的哥哥庄仲轩的妻子。
不过,庄仲轩还未娶妻,这些事便落到了庄叔颐的头上了。往常这种事她是从未做过的,她是家中的幺儿,而她家的大姐又是一等一的能干。
“榴榴,你可记得了?再重复一遍给我听听。”柳椒瑛早上做早课时受了些凉,现下便躺在床上起不来了。可是她又忧心她家傻乎乎的小闺女做不好,故而硬撑着不肯休息。
“记得了。凡是要与王妈妈商量着来,不要自作主张。要好好地听其他人的意见,但是千万不能被这些下人牵着鼻子走。有些人爱偷奸耍滑,无需理她,摆出架势来,她便怕了……”
庄叔颐无奈,只好从头到尾回忆一遍阿娘说过的话。
“恩恩。你啊,只有记性头好这一个优点了。”柳椒瑛欣慰地笑了,又补充了一句。“若是真有谁敢不服你的管教。就去寻你哥哥,让他好好教训她们。”
庄叔颐听了便拼命地摇头。“不用,不用,我有阿年呢。”
“你这孩子。你哥哥又不是洪水猛兽,怕什么呢。阿娘只剩下你们兄妹俩了,你们不相互依靠,阿娘以后怎么敢闭眼呢?”柳椒瑛真是发愁。人一生病就是会多愁善感一些。
这俩兄妹真是一个比一个傻。
“阿娘,别说了。您会长命百岁的。大姐,大姐在天上一定会保佑您的。”庄叔颐握着阿娘的手,害怕道。“阿娘。”
“都是阿娘不好,说这些吓唬你做什么呢。榴榴别怕,阿娘一定会活着,看到你成家,养下一群孩子的。”柳椒瑛轻轻地摸了一把她的小脸,笑道。“真是好软的小脸啊,哭起来,可就不好看了。”
“阿娘。”庄叔颐抱住阿娘撒娇道。母女俩个好一阵亲昵。
柳椒瑛将事情托给庄叔颐,其实未尝没有想要给这一对傻兄妹一些相互接近了解的机会。儿子总是外出求学,不在家中,再加上不会讲话,尽爱闹别扭。
“小姐,您的苦心,小小姐和小少爷一定会了解的。”柳椒瑛陪嫁来的丫鬟如今也已经人到中年了,现在被府里的众人唤作王妈妈。
“希望吧。若是他们大姐还在就好了。有那个孩子在,我想无论发生什么都能克服的。但是我没想到,最终竟然是我让她自己挑的夫婿害了她。”
柳椒瑛一提起此事,便觉得伤心欲绝。
“我家那么好的一个孩子,嫁去他家,竟被生生折磨成那副样子。要知道,她从前可比榴榴泼辣多了,谁要是敢动她一根手指,她就敢用鞭子抽人家。当年读书的时候,不知道多少家长来府里找我算账……哎。怎么会这样呢?”
“小姐,如今都已经好了。大小姐现在一定会过得很好的,表少爷在北京一定会照顾她的。您就放心吧。”王妈妈递上帕子。
柳椒瑛接过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上次,正颍带回她的信来,也都是报平安的。就是不知道何时还能再见她一面。我的儿啊,从我身上掉下来的肉。若不是那该死的陈家……”
窗外突然响起一声异样的响动。
柳椒瑛立时警惕地停下了话,吩咐道。“玉莲,去看看,窗外是不是有人?”
王妈妈应了声,气势汹汹地冲了过去,推开窗户一看,半个人影也没有。“小姐没有人。许是猫,也可能是几只鸟罢了。”
“去把我院子里的人集合起来,好好问问,刚刚都在做些什么,看见了什么。”柳椒瑛可不是这么好糊弄的。她虽现在不如从前敏感了,但从小习武锻炼出的直觉也并非等闲。
无论王妈妈如何查问,都不会有结果的。因为刚刚在窗外的人是庄叔颐。她一察觉到不好,便翻墙出了院子,这灵巧的身手也是没别人了。
“你怎么又崴了脚?”扬波一边取了药膏替她按摩,一边询问道。
“先别说这个啦。阿年,你说阿娘这几句话是什么意思呢?大姐是被大姐夫家,呸,是被那陈家折磨死的?可是又说她来了报平安的信,还是陆表哥带来的。”庄叔颐偷听了对方,却依然一头雾水。
她本来是看见了自己院子里养的三只猫崽子,才跟过去的。谁成想,竟听见了这么不得了的事情。
“你想要知道什么?”扬波继续替她按摩,问道。
“我就想知道。大姐究竟遭遇了什么?她……她是不是还活着。”庄叔颐说出这话时,自己都觉得像是踩在云上一般轻飘飘的。
大姐,大姐还活着?
庄叔颐迷惘地望着窗台上的那盆风信子。那是去年大姐还在的时候,她们一起种的。一边种,还一边说“别把洋葱拿来种了,才好。”这样的俏皮话。
不对,过了年,那已经是前年的事情了。
可若是大姐还活着,她若还活着……庄叔颐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激动得快要爆裂的心情。她只觉得突破天际的欢喜将她击中了,叫她想要跳起来哼一首欢快的小调。
但是随即,一股失落感涌上心头。
“大姐,若是还活着,她为什么不回来见我呢?哪怕是给我写一封信也好啊。阿爹阿娘为什么要瞒着我呢?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