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管,反正你得吃药看医生。以后我每天都来,盯着你吃药。要是你不吃,我就硬灌下去。你是知道的,我说话算话,从不失信。”庄叔颐气极了。
她从没见过如此不爱惜自己的人。
“阎王爷觉得我该死,你便是拦也拦不住的。”大姐夫虽然心存了死志,其实还是有些放心不下自己的独子的。“只是我死后,这家产全由你来保管吧。等以后元哥儿大了,你再给他。”
“呸,我才不让你这么松快呢。你家的儿子姓陈,不姓庄。你才是他爹,想撒手不管,门也没有。我就是要你活下去,活到七八十岁,看着元哥儿娶老婆生儿子,然后五世同堂。”庄叔颐说到最后,心底已然是原谅了他。
大姐的死,也不是他的错。若是真的看着他死了,大姐必定要说她不曾尽心尽力的。况且元哥儿也少不了自己的阿爹啊。
打定主意要监督大姐夫吃药,庄叔颐便要走了。若是再不回去,说不准叫什么人看见了,传些话到她阿娘的耳朵里就不好了。
旁的没什么,只这元哥儿同她处了半日,刚有点记起来她是谁,便发觉她要走了。他抓着庄叔颐的手不肯放,小指头像火柴棍粗细,却有力得很。
他仰着小脑袋,艰难地从喉咙里唤出来。“姨姨,姨姨,别走……”
庄叔颐听那声音,心都要化了。“哎。我的小乖乖。元哥儿,姨姨以后每天都来陪你玩,好不好?”
“姨姨。”元哥儿忍着泪花,竟半点也没有调皮地松开了手。“元哥儿乖,姨姨,姨姨明天来,元哥儿等。”
庄叔颐被他的懂事都快要弄哭了。
千万般不舍,她还是走了。走出去老远,一条街都快走尽了,回过头去看,他竟还站在门口望着她,小小的,像一朵柔嫩的花骨朵开在树枝那般。
庄叔颐的眼泪一下子便忍不住了。还是扬波劝她。“你明日早些来便是了。若是哭得太过,仔细太太看出来。”
“恩。”庄叔颐点了点头,抽泣了几声便停了。
庄叔颐答应的事情还从没有食言过。她说每日去,便是每日去,刮风下雨,冰寒霜冻,她竟半点也不放在心里。
不过几天的来回,她的耳朵便长了冻疮,看起来着实可怜。亏得她阿娘去了外婆家,否则早就被看出端倪来了。
至于阿爹,他实在是粗心,这一丁半点的不对劲,他是全然不会察觉的。再加上近来局势状况不好,他也没有多余的心思细想。
“姨姨,姨姨,姨姨!”元哥儿用又软又甜的嗓子喊她。
“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我的宝贝元哥儿。”庄叔颐故意抑扬顿挫地说话,引得那孩子笑个不停。
“姨姨,姨姨,姨姨!”元哥儿不说其他,就是绕着她,不停地喊她。像只永不停歇的小陀螺,欢快极了。
庄叔颐半点不嫌厌地答道。“哎,哎,哎……”然后一把将转个不停的元哥儿搂进了怀里。“你这个小调皮,累了没有啊,姨姨的嘴都让你喊干了。”
“元哥儿给姨姨倒水。”元哥儿立即蹦跳着去给她端茶去了,庄叔颐拦也拦不住。
扬波在一旁,笑着看她们嬉闹。“你很喜欢他。”
“他这么可爱,我怎么会不喜欢他呢?”而且他真的,有几分像大姐。庄叔颐笑着对扬波说道。“他将来必定是个fēng_liú倜傥的俏郎君。不知道要有多少少女为他倾倒呢。”
“恩。”扬波笑着应声。她确实喜欢小孩子,这个时候她看起来不那么孩子气了,脸上的微笑也好似带上了一些其他的,不属于孩童的温柔。
这一边的欢乐好似春天提前来了。可是屋子里面的寒冬却更加凛冽了。
大姐夫的病真的好不起来。医生开了许多的药,庄叔颐都压着他按时吃了,然而这么多天却半点起色也没有。反倒是醒的时候越来越少了。
这几日,他竟连庄叔颐是谁也没认出来,竟对她喊。“伯庸,伯庸,我便知道你是要回来的。我的命你拿去,你拿去,只求你……”
庄叔颐的大姐便唤伯庸。她们阿娘曾连生了三个儿子,皆夭折了。算命的说她命里无子,便是生下来,也活不到成年。
阿娘不信菩萨真会这么绝情,一个孩子也不给她,便一步一跪,日日从家里一路磕到静安寺的庙里,风雨无阻了一整年。然后便怀了大姐。
阿娘想有一个女儿也尽够了,便给她取名伯庸,充作男儿养。三年以后,她竟又有了二哥,阿娘怕啊,怕这个男孩还是活不长。
后来一个有经验的老妪给阿娘想了个办法,用大姐的小名去唤他,那阎王爷搞不清楚她家多了这一个,就可能养住了。
最后也不知是不是这个法子派上了用场。二哥顺顺利利地长大了。大伙都说,这是她家的长女是庙里的菩萨看她心诚,送来镇一镇她的子嗣的,不叫她家绝了后。
二哥现在都十七了,从来都无病无灾,头脑灵光,长得也是一表人才。故而人家都喊她大姐是女菩萨,想沾一沾她保佑子嗣的好运。
只是大姐的名字也不曾改过,还是男人的名字。她和二哥也是顺着大姐的名字往下取的,二哥叫仲轩,她便是叔颐了。
“不好了,三小姐。”那奇安慌里慌张地跑了进来,打断了庄叔颐的思绪。
“怎么了?跑得这般快,难道有狼在追你?”庄叔颐奇怪道。他是从门口来的,这几日也未曾听枪响了,应该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