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那天庄叔颐不仅仅是为了阿娘让她去相亲而哭的。更多的是为了她那永没有指望的暗恋。
她喜欢的那个人绝不会喜欢她。
这大概对于世上所有的少女来说,都是足够哭上几个日夜的事情。但是对于庄叔颐来说,那不仅仅代表着一种爱,还是一种人生。
虽然有阿爹阿娘在,但是她敢肯定,在这世上最了解她的人一定是阿年。
她的快乐,她的哀伤,她喜欢的书,她喜欢的食物,她喜欢的美景,她喜欢的这个国家,她喜欢的过去的历史……全都浓缩成了一个人物,一个活生生的人。
其实有这么一个懂你宠你,且一直陪伴你的人可以去喜欢,已经是足够庆幸的事情。可是人一旦开始暗恋,便不会觉得满足了。
最开始的时候,只要跟在他的身后,跟着他的脚步向前走便觉得开心。
再来,便是想要和他多说几句话,想将自己的快乐和哀伤都诉说给他,也想要听他的欢乐与悲伤。
接着这些便都再也不能满足心中的那份幻想了。想要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想要牵住他的手,想要他抚摸自己的头发,想要被他背着走完人生所有的路。
最后,睁眼闭眼都想见他。醒来时是他,梦里还是他,却仍然觉得不够。
但是当镜子反映出来,自己的模样时,那缥缈的勇气又顿时消失不见了。
她是那么丑陋,那个人怎么可能会喜欢自己呢?都说爱一个人,爱心是最好的。最不好的便是以貌取人。
可是没有迷人的皮囊,又有谁会想对内里装的东西一探究竟呢?
连她自己都厌恶自己的模样,这世上还有谁会喜欢呢。若是长得有一分像大姐,有一点像阿娘,她都不当是如今这副样子。
有时候她就想自己会不会不是阿娘亲生的。出生时的那些故事,不过是阿娘怕她察觉编纂出来的罢了。
什么百年难遇的大雪,什么天空冒红光,什么一院子的梅花都开得格外好看,大抵都不过是编出来的,否则怎会这么神奇呢?像极了说书人的鬼话。
“阿年。”她对着天上的月亮轻轻呼喊心上人的名字。
虽然知晓月亮不会代替他回答任何问题,也知道她若亲口去问,他绝不会欺瞒于她的。但是她仍然没有勇气,一丁半点也没有。
她露出苦涩的笑容。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声音。
“我在这里。”
庄叔颐欣喜若狂地转过头去,那个人竟站在她面前,面目柔和,温柔地唤她。“榴榴,怎么了?”
“没、没什么。我就在想我们明天带些什么去看元哥儿好呢。竟说出声来了吗?我都不知道。”庄叔颐傻兮兮地笑着,敷衍道。
扬波没有拆穿她,只是安静地等她的下一句话。
“你怎么回来了?”庄叔颐是等他走了,才来这的。
“我想起你的一扇窗户没关牢,怕丫鬟们忘记关。你最近发过烧,怕你吹了夜风,又要发烧了。”扬波的话短向来是针对别人的。
庄叔颐一见到他,便半点烦恼也没有了。只想着和他多呆片刻也好。“哦,我就是觉得闷,想出来走走。你回来的正好,我们去树屋烹茶吧,我想喝一杯奶茶再睡觉。”
“好。”扬波点了点头,将她扶了起来。“夜里风凉,下次不要这样出来了。要多穿几件衣服。”
“恩,我知道了。阿年,你变啰嗦了。”庄叔颐跟在他后面,一边笑着,一边顺着他的脚印走。石板上是不可能留下脚印的,可是她的心上有。
扬波突然停了下来,脱下自己的外衣披在了她的身上。“还是有些凉意,你先穿着吧。”
庄叔颐不肯,脱下来,塞回他怀里去。“我都穿了这么多了,不冷。你快穿上,要是你感冒了,明天谁陪我去看元哥儿啊。”
扬波只得将衣服穿回去了,想了想,将自己的围巾解了下来,围在了庄叔颐的脖子上。“起码,你要围着这个。”
“好。”庄叔颐笑嘻嘻地收下了。
扬波见她围好了围巾,才迈步向前走。走在后面的庄叔颐笑得像只偷腥的猫。她将鼻子埋进去,嗅了嗅。好温暖的味道。
但是暗恋的人是永远不会满足的。庄叔颐心里却有一个小小的幻想,想和他一起围这条围巾。她曾见别人这么做过,那时便令她觉得羡慕。如今想起来,更是了。
可是她说不出口。也不能说出口。
她不能让他知道自己喜欢他。他一旦察觉到自己那愚蠢又浅薄的喜欢,一定会立刻逃之夭夭的。她不想失去他。
她连想也不敢想象那一天,会是个怎么样的地狱光景。
但是如今,他还在这里,他还离得这般近,且让她微微沉浸在这美好的时光之中吧。哪怕是醉极的一场梦,也好过酒醒梦碎。
树屋高,确实比别的地方更冷些。虽将四处的窗户都关牢了,也将屋子里的小炉子点好了,但是依然让人觉得彻骨的冷。
这还不是最冷的时候呢,却已经这么冷了。再过几天,这树屋便该被封起来了,若是再来这里玩,便要被冻成冰棍了。
可是这么冷,半点没有搅了庄叔颐的兴致,她笑着看扬波烹茶。
他先取了红茶,煮上一壶,再将柜子里的方糖和自己提上来的鲜奶按照份量倒好,再将三者混在一起。这是扬波自制的奶茶,与别处正宗的自然不同,却也别有一番滋味。
“阿年,我想看书,你替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