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起来,以前的唐先海对自己没有能评上国家级工艺美术大师,心里其实一直有疙瘩的,所以有意无意中对同行就带上了一些淡淡的敌意。
可现在,他却有意无意的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给放下了。这种改变,说的通俗点就是想通了,放下了;说的玄妙一点,那就是思想升华了,脱了。
这种改变是不是好事儿?肯定是好事儿,因为对意味着唐先海抛弃了过去的包袱,瞄准了更高层次也更轻松的人生目标,以后的人生有了新的盼头,这人活着也就有劲儿。
有盼头的老年人生,肯定不会像普通的老头儿老太太那样过的暮气沉沉甚至死气弥漫,这对一个上了年纪的人来说是非常宝贵的体验。
而唐先海能在有意无意中完成这种改变,徐景行可谓是功不可没。
当然,徐景行的功劳不是说他使得唐先海生了这种改变,而是唐先海那丰富的人生阅历已经到了需要改变的时候,只是始终没有能够突破。而徐景行呢,则在有意无意中推了唐先海一把,让一直原地踏步的唐先海向前挪了一小步。
而就是这么一小步,却确定了唐先海接下来要走的方向。
所以,徐景行的出现,只是一个引子,真正让唐先海生这种变化的主要原因,还是唐先海本人。
唐先海可以说是厚积薄的典型,几十年的积累在这个时候爆出来了,而徐景行就是那个让唐先海爆的例子。
而对唐先海来说,则是“朝闻道,夕可死矣”这样一种体验,能在退休的好几年后得到点拨,也算是他的幸运。
也就是说,唐先海本人无意中得到了突破,而徐景行则在无意中当了一回人生导师。
这对两个人来说,都是一种幸运,以为这种体验可不常见。
对徐景行来说,尤其幸运,因为这个社会如此浮躁,可没有多少人能像唐先海这样沉下心来思考、倾听,就算有,那也不一定会让他徐景行碰到,就算让他碰到,那些人也不见得会像唐先海这样认真的接受他的建议,甚至可能都没兴趣见徐景行这种无名之辈。
在现代社会中,这种以心交心的交情,更是弥足珍贵。
意识到这点,一老一小两个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徐景行心里暗乐的同时,指了指自己刚制成的西施壶道:“老唐,这壶什么时候能开烧?”
“要等自然晾干以后,最少也得三天时间,”唐先海摆摆手,“不过先不急,你还有一道工序没有完成呢。”
“啊?什么工序?”他连忙查看手里的紫砂壶,但却没有现什么疏漏。
“嘿嘿嘿,钤印啊,”唐先海嘿嘿笑问:“你是打算手刻呢,还是打算铭印呢?”
徐景行恍然大悟,“手刻吧,我没有铭印专用的印章,”所谓的铭印,其实就是用印章往茶壶底部留印,因为紫砂泥料是经过练打的,所以相对比较结实,想要在壶底的泥片上留下印文,需要用木工槌轻轻地捶打才能确保印文清晰。
木工槌虽然是木头的,用力也不大,但毕竟不是普通的留印,是要敲打的,哪怕再轻微的敲打,对一些材质的印章也会造成损伤,比如说寿山石、鸡血石一类的印章肯定不能用在这地方。
另外一半的字画印章尺寸和图案的疏密程度也不太适合这种钤印方式,如果尺寸太小,或者图案太密集,留在壶底的钤印可能就不太清晰。
所以一般情况下,紫砂艺人都有专用的印章,一般多为金属制作,结实耐用,图案清晰。
不过钤印不一定要用印章,可以手刻。
手刻印文在早起非常流行,很多制壶大师就喜欢手刻印文。
手刻印文就简单多了,而且非常随性,想刻什么就刻什么,想怎么刻就怎么刻,当然这有个前提,那就是书法水平足够。
而这对徐景行来说,根本不算什么难题。
因此他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手刻,在一堆工具中随手选了一把细长的金属刻刀,拿过紫砂壶,翻转过来,也不思考,直接刻下“徐徐景行”四个楷体字,准确的说是苏体字。
这四个字饱满丰腴又足够挺拔的苏体字,跟这饱满的西施壶还真是相得益彰,看着非常的舒服。再加上他用的是金属刀,刻字时留下的笔画干净利落明朗简洁,跟这把西施壶简单的造型也颇为契合。
所以他一收刀,唐先海便在一旁高声赞道:“好字!”然后又解释道:“之前老余说你的字比他还好,我还有点不太相信呢,现在才彻底的心服口服。”
“嘿嘿,老唐,你不厚道啊,合着之前只是跟我虚与委蛇呢?”徐景行故意不满地调侃道。
唐先海尴尬的咳嗽一声,立刻转移话题,“那个,壶盖上也刻两个字?”
“对哦,我听说你们这些紫砂艺人喜欢多留款识,不光要在壶底钤印,还要在壶盖和壶身上留下款识,”徐景行一拍额头,拿过壶盖,想了想,同样用苏体字刻下“戊戌年春徐”五个字,这五个字不是并排排列,而是想一朵梅花的花瓣一样围拢成一个圆形,看着倒是有些趣味。
刻好以后,他又端详片刻,那一些残留的紫砂泥料刮干净,又做了一番修光,这才满意。
唐先海有点遗憾的问:“这就完了?你字这么好,不在壶身上留点也太可惜了吧?”
“老唐啊,你以后搞创作,千万要记得一个成语,那就是‘过犹不及’,肉好吃,天天吃也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