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林雁杳这么一说,吴悸下意识就抚上锁骨处的绿玉。“啊,这个啊……”
“这个是我出生时,一个路过的算命先生送的。”吴悸想起杨柳信中所说,玉蔷薇实乃神算子族兮摩相赠,而自己的命格虽有助于锦崖大业,但必克至亲至爱,不免脸色有点难看。
不料,这在林雁杳看来,恰是吴悸心虚所致。于是笑容更加平和,低低的嗓音里带着一□□/惑的意味:“我能看看吗?”
吴悸却警醒了。三年前她突患咳症,命悬一线,若非锦崖机缘巧合寻回此物,自己哪有命站在这里慨叹美人?
锦崖忠告犹在耳边,前些日子与月真真同/床而卧,真真想细看,她都不让触碰的。遂拒绝道:“不可。算命先生说,此物除爹娘和自己外,谁也碰不得。要不,就失了灵性,起不得护体的功效了。”
林雁杳准备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尴尬地垂下。眼中闪过惊讶、失望,以及……势在必得的自信。
担心再旁生什么枝节,吴悸顿时觉得再美的人儿也不过尔尔,色令智昏。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下了逐客令。“我家铺子小,小姐逛了这许久也没拣到心爱的,不若另择好店。来日如我家铺子进了新奇上品,必定先告知小姐。”
林雁杳自然知道,所谓“必定先告知”乃生意人的假客气。她环视了店铺一圈,数匹丝绸光泽尚可,抵不过积了层薄灰;吴悸方才打算盘的柜台上,账本还摊开着,记录只有寥寥几笔;对面“点”茶楼正是客流最多的时候,这里却无人涉足。
片刻功夫,林雁杳已推断出“忆姑苏”门庭冷落的窘境。计上心头,理了理下马车时弄乱的暗红色纱衣,款款道:“是雁杳失礼了,吴店主莫气。雁杳过意不去,或许有些能帮得到吴店主的地方,还请吴店主不要推辞,成全雁杳赔罪的心意。”
“什么?”
“雁杳快人快语,并无冒犯之意。吴店主这铺子丝绸质量,实不比京城任何一家差。滞销到丝绸积灰的地步,太可惜。吴店主或许只是缺少一个契机,将铺子的名声发扬起来。”
看吴悸已然被她说得动了心思,林雁杳继续说道:“雁杳不才,家父在南邺小有所成。自家设有小私塾,名‘月汀’。不拘诗文,占星、花草、狩猎、防身武术等均有涉猎。千奇百怪,无所不有。只看塾师爱教什么。”
“这私塾倒别具一格。可这与发扬我家铺子有何关系?”
“吴店主别着急。”林雁杳缓了口气道,“正因‘月汀’独特,所以各家贵人都遣下人们来学,长些见识。后来发展出一年一赛寻宝物,塾师定比赛的规矩,获胜者给主人争光,可随侍入宫见见世面。而后商贾闻之,都砸重金入‘月汀’,以求到宫里寻觅些机遇。”
“这一年一度的寻宝赛在即,吴店主何不到‘月汀’试一试,或可与宫里尚服局攀上些交情也未可知。到时名声打响了,就不愁丝绸没有销路了。”
听得一家私家的私塾,竟有能力让皇宫里的人也给几分面子,变着法儿搞些宫里用品的销路,吴悸暗想,所谓“小有所成的家父”,怕是自谦得过分了。
可像“月汀”这种私塾,本是大家族为培养自家子弟所特设的,不招外家的学生;况且林雁杳也说了,想要另辟门路,要么是有权有势的贵人能塞些下人进去,要么是富商巨贾用钱砸一条道,这两条,她吴悸,一条都不占,总不能现在跑到哪个贵人那,自荐做婢子吧?
吴悸明白林雁杳之前所提到的“赔罪的心意”了。顺理成章,林雁杳称,她父亲对“月汀”不怎么过问,而她与塾师有些私交,可以帮忙推荐吴悸进入“月汀”学习,从而有机会参与寻宝赛。
吴悸既已有了戒心,便将丑话说在前头,说道:“这等鼎力相助,我无以为报。如果小姐是要以查看我的玉石作为交换,我还是一样的态度,恕我不能给。”
林雁杳露出意料之中的表情,“这个自然。雁杳另有要求。”
“什么要求?”
“今年寻宝赛的宝物。个中内情,雁杳不便说,不知吴店主愿不愿意帮这个忙。”
吴悸不喜欠人情,亦不是个不知趣、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再想想她去了“月汀”,以她的能力,面对一帮佼佼者,未必就能赢得比赛,这桩交易说穿了,还是林雁杳冒的风险更大。生意经盘算完,就爽快答应了。
林雁杳约定,明日会有专人前来,领吴悸上“月汀”,并处理相关事宜。此间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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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马车,林雁杳无半点轻松,陷入沉思。芝麻在旁点茶伺候。
自从再获太子垂怜,林雁杳厚积薄发,应付宫里那点事,完全绰绰有余。平素不把她当一回事的,见势也都争相巴结。她也算不负父亲林企荫所望。幼年因曾被太子当做弃子而失却的傲气,渐渐回涨。
谁承想今日在吴悸这么个平民丫头片子这里碰钉子?不由自主,行事竟自降身份,讨好有加。心酸涌起,原以为自己终于熬出头,与那种奴颜婢膝的日子永别了,到底还是……经历过,总有几分卑微是刻在骨子里了……
十五年前,兴国将军府。
无忧无虑的小林雁杳,不能再无忧无虑了。
独宠她母亲鹑衣五年的林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