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的,蜡油与肌肤凝结在一起,薄薄地附在双臂上,陈嬷嬷躬身询问皇上,“是挑,还是不挑?”
冷冷凝望,不带一丝怜惜,他怒意狠狠地吐出一个字,“挑!”
扬手从发髻间取下一枚尖细的银钗,陈嬷嬷用力挑开凝固的蜡油,一下,两下……皮肉与凝蜡连在一起,被揭下大片,双臂被摧残的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在场侍女匍匐在地,痛哭失声,“王妃!”
十指都连心,何况是双臂,钻心的疼痛从四肢向心底迅速弥散……
俯下身子,皇上扯拽着长发,迫使我抬首相望,“感觉如何?从,还是不从?”
依旧冷眸相对,嘴唇颤颤却不说一个字。
“唰!”寒光一闪,袖剑出鞘,持着冷冽的短剑,他扬眉笑得惬意,附耳倾诉,“这刀锋利极了,划在如花似玉的脸颊上会是何种感觉,朕好想尝试啊!”
轻轻勾唇,勉力笑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郑苹绝不会让永琰失望!”
话未说完,只听皇上大喝一声,“黥面,是你逼朕的……”
四名嬷嬷一起上前,死死摁住瘦削的双肩,明晃晃的短剑近在咫尺,刀尖已然挨上面颊。
那一刻,我彻底绝望,缓缓阖眼,静静等待……
“皇上!”一句温言倏地钻入鼓膜。
那是王直的声音,他终于舍得开口了。
“黥面过于残酷,不如……”撩起纱帘,王直闪身而入,贴在皇上耳畔小声嘀咕。
听过一言,皇上面露欣喜之色,连连拍掌,“好小子,真有你的,果然妙计啊!”
身子被强压在地,嬷嬷们旋即用绳索将手脚缚住,蘸过清水的桑皮纸覆了上来,直直贴在脸上。
瞬时,口鼻被湿润的纸张掩住,我不能呼吸,脑海中一片空白……
贴加官是宫中惩治奴才的老把戏,今日却用在奴才命的主子身上,真是莫大的讽刺!
一层,两层,桑皮纸一层层望脸上摞,已经贴到第五层,只听王直幽幽开口,“王妃,您可要多保重啊,只需金口一开,只需一个字,便可彻底摆脱这场噩梦!”
这就是他的妙计,心中顿时凉了半截,我怎么给忘了,他是西厂厂公啊,原本就是心狠手辣之徒!
一死了之,如何?至少,对得起永琰!
小时候,常听人说‘咬舌自尽’,如今不妨试一试……
半晌不曾有动静,只见猩红的血色缓缓渗出,众人大惊失色,不等皇上吩咐,王直一把揭开覆在我面上的薄纸,殷殷血红顺着两腮流下,顾不得礼仪礼节,用力掰开紧闭的牙关,温热黏稠沾满他的双手。
除去绳索的束缚,将我小心抱起,王直颤声道,“你啊,还真是傻丫头!”
一丝痛惜之色掠过眼底,皇上退后数步,勉强扶着桌沿站立,“朕本不愿她死,为何会弄成这样?”
训诫司的嬷嬷纷纷跪地,战战兢兢道,“皇上,这……”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宣太医!”
月近中天,银辉倾洒,将玉砌地面镀上寒色,徐徐清风拂来,让人顿觉凉寒刺骨,虽是夏日,却如置身冰窖之中,手足冰凉,冷汗涔涔。
瞪大双眼瞧向四周,可无论如何眨眼,依旧看不清。
手臂上都很痛,痛得生不如死,欲开口唤人,满嘴的血腥味几乎让我窒息。
阴暗处,沙哑的语声陡然响起,“你醒了。”
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丝声音,舌尖麻木无觉,难道我真的咬断了舌根……
慢慢靠近,王直手中端着药盏,无奈喟叹,“从未见过像你这么傻的女子,就不会圆滑一点么,非要以身相拼,以命相搏!”
“死太监,离我远点!”充满恨意地瞪着他,惶恐地向后退却。
“太医诊视过,已无大碍,只不过咬破了舌尖,快把这盏药喝了。”
蜷缩在床角,骇然相望,“不,不用你假惺惺装好人,你见死不救,你罪大恶极!”
不等说完,他扳过我身子,掐住下颌,强行灌药,“郑苹,你给我记住――就算害尽天下人,我也不会害你;就算负尽天下人,我也不会负你!”
以命相搏的结果,出乎意料之外,皇上似乎放过我,不再理会,不再纠缠。
永琰不在,日子变得难熬,不过五日光景,仿佛过了一生一世。
每日黄昏,王直都会来慈庆宫探视,顺便带来一罐汤药。
他总会亲自将药倒入盏中,盯着我,监督我,喝得一滴不剩。
那药很怪,虽逸散着奇特香味,却苦涩难耐。
玉帘微颤,王直端着药罐进来,冷冰冰一句,“该喝药了!”
他就像个铁面刽子手,一手握着屠刀利剑,一手掌着生死大权,不辨冷暖,不辨喜怒。
我不耐烦地瞪他一眼,极不情愿起身,来到桌边坐下。
青芮取来药盏及冰糖梅子,端端正正摆好,悉心劝慰道,“主子,良药苦口,按时服药,伤才会好!”
小心翼翼倒着药,王直寒了眸色睨我,依旧冷言冷语,“仁至义尽,望王妃体恤!”
“体恤?你让皇上贴我加官时,有没有体恤过我,怜悯过我!”
“哼!”他针锋相对,字字句句,铮铮作响,“若不体恤你,你的玉容花貌早已墨迹斑斑!”
“不想与你争辩,待王爷回来,绝不会放过你!”说着赌气般将汤药一饮而尽,重重置了药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