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微微一笑,看看天空,一群灰黑色的大雁振翅向南飞过,冬天早就到了。远处隔山有一两声短笛悦耳的声音时时传来,曲子似乎是那首“上邪,我欲与君相知”。

此时的建康城,正飘洒着蒙蒙细雨。皇宫里一片喜气洋洋,宫中按例是提前一个多月便要安排过年的事宜了。今年后宫的事情依旧由丁贵嫔负责,但贵嫔身体欠安,尚未痊愈,冬季又是寒疾多发的季节,诸多事情便落在了太子妃素安的身上。

按理,后宫的事情轮不到太子妃,只是除了素安,丁贵嫔实在找不到一个得力的助手。当年丁贵嫔的好姐妹赵淑媛、郭昭仪、姜婕妤等等,都病的病,老的老,念佛的念佛,再也找不到一个能帮助丁贵嫔打理事务的。新封的几个年轻妃子无非争强好胜,个个都让丁贵嫔头疼,更别说让她们来帮助自己。

“这雨可真美。”素安站在廊檐下,痴痴地看着笼了一层淡灰色烟云的天空,密密斜斜的细雨正如柳絮般轻扬地飘动着。素安披着一身大红色的银狐绒裘氅衣,一身长长的黛蓝色水仙花百褶绣缎裙,头上的翡翠海棠瓣玉流苏轻轻摆动。

梓珠站在一旁拿着一把鹅黄色的长柄伞,随时准备为素安撑起。她听到素安的话,没有插话,她知道太子妃在念着那个并不遥远却日思不得见的人,她渴望那个人可以与她一起看着这雨,长长久久,永以为好。

“真巧,大嫂也来湖心阁边看雨。”是桐阳公主的声音,她的苹质很特别,听来有一股腻腻的感觉,像刚饮了一杯甘醇的甜酒,又像黏黏的香糯米。

素安看着过来的桐阳,点点头:“九妹也过来了,冬天的雨疏疏飘着倒是格外好看。”

桐阳远远移动着步子,在丫头撑着的杏红色伞下慢慢走来。她穿着一件银色的貂皮短袄,外头也披了一件孔雀大氅,不过桐阳的是柳黄色的。

桐阳一直喜欢精致的金饰,不仅头上钗了赤金的垂丝流苏簪,氅衣的丝绦络子上也挂满了碎碎的荷花样小金坠,走起路来老远便听到声响了,然而这声响与铃铛的声音又不一样,空灵里带了轻渺,倒有些像丝弦乱奏的声音。

素安往前走了走,桐阳不几步也来到了素安的面前。“这天怪冷的,大嫂怎么没有多穿点?”桐阳关切地问。

“从东宫一路过来倒有些热,只是散散心,过会就回去了。”素安笑道,“九妹妹也是出来随便走走?”

桐阳点点头,欢快一笑:“屋里闷得慌,又是焚了沉檀香,丫鬟们也不让开窗户,说是怕吹坏了身子,我是自在散漫惯了的,哪里闲得住,就想着出来走走,这不,正好看到了大嫂。”

素安会心一笑,在宫里,桐阳和她算是谈得来的,这个丫头平时性子开朗,大大咧咧,毫无顾忌,很得大家的喜欢,太子也是极疼她的。今年她已经十八岁了,丁贵嫔已与素安私下说起过桐阳的婚事,按道理桐阳不是丁贵嫔所生,不该贵嫔操心,只是桐阳的母亲姜婕妤十年前已经病逝,而姜婕妤又是贵嫔最好的姐妹,便将桐阳托付给了丁贵嫔,丁贵嫔满心含泪一口答应。

想到这素安向桐阳看了几眼,眼神里多了几分复杂,不由还是叹气,到底不论谁做主,桐阳自己会不会得到幸福?

“大嫂,大嫂,想什么呢?”桐阳见素安走神,故意歪着脑袋逗素安。

素安看着桐阳天真、没有一丝尘滓的眼睛,摇摇头:“没什么。”

十二月初一的早晨,霜染微草,廊檐上金丝笼里的画眉鸟懒懒的一动不动,院子里一丛丛的结香打着白玉色的朵子,叶子却是被莹莹的白霜压得深重。

太子坐在房间里的几案旁翻动着各处寄来的信件,麒麟小鼎里燃着瑞脑,青烟徐徐,几案的右上方有一只黑漆牙雕竹林七贤笔筒,一方籽石罗纹歙砚安然地端在一旁。这里大多是各地官员的推荐信,他们举荐的都是一方极具佳名的才子,这些才子都希望能尽到自己的一份责任,得到太子的青睐,如果可以,亦希望青史留名。

一封,一封,太子看后都莞尔一笑,多是敷衍恭敬之辞。太子只对其中五个人颇有好感,便提笔圈好他们的名字,又认真写了回信,等待与他们见一面,共商文稿编撰一事。

信写好后正近中午,风和日暖。吃完午饭,几丝微冷的寒风从透雕凤尾竹的窗子里缓缓吹进,太子怔怔地坐在房间里看着案上的青铜小鼎,一直不安神,总觉得有一种失落的感觉。他想不清为什么,这是从未有过的。

自从上次一去东山,太子就觉得自己一直魂不守舍,闲暇时他偶然触及玉佩,可最先想到的却往往不是结发妻子素安,而是那日拾到玉佩的郑如,还有她披散的青丝和那一双清亮的眼眸。

在东宫,太子与素安算是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可几乎却止于此,终究没有再往前一步,哪怕是一小步。他们的婚事如同所有人,父母之命。

素安小时候进宫,尚绾着小小的垂挂髻,乖巧清秀,比同龄孩子多出了几分稳重和踏实,被丁贵嫔遇见,一眼看中,心里喜欢得很,于是婚事便这样定下了。那时的太子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不论从哪方面来说,素安都是一个很好的姑娘。但,直到遇见郑如。说不出的感觉却那样让他心动,也许这便是“岂不尔思”。

越想越迷乱,似乎有一副枷锁紧紧套在身上。太子干脆丢下一切出门去东山,然


状态提示:第160章 天空--第1页完,继续看下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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