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后来估计是因为我妈才坚决反对晓彤和余梓兴的婚事的,我妈那会对余梓兴可以说是刻薄到了极致,当着晓彤的面嘲讽他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还威胁晓彤说,如果一定要一意孤行嫁给余梓兴,就先给她办了丧事,否则太阳即便打西边出她也绝不答应晓彤嫁给余梓兴。
再后来晓彤一时想不开,跑去她跟余梓兴认识的那所图书馆的顶层跳了楼。好在那图书馆只有七层楼,也好在余梓兴事前就有所警觉,叫了一帮人火速赶去,他们拆了附近店铺人家用来做雨棚的帆布去接坠落的晓彤,虽没完全接住,不过她摔断两根肋骨和右脚却保住了命。
那时我妈可是全天二十四小时守着晓彤,我并非要和姐姐争宠,我只是对我妈感到心寒,常言手心手背都是肉,就算不能一视同仁,可最起码不能厚此薄彼到这种地步吧?
要说王妈来我家的日子并不长,因她和源伯是余梓兴从前的房东,理所当然我就把她划为了余梓兴的人,故而很少和她有什么语言上的交集,也就是在吴馨来后这段时间才慢慢跟她熟络起来。
可就是这么一个和我熟络不久的人,她眼里对我的关切我却能清楚看得到,难道我妈对我竟比一个外人还不如吗?
本来我的心情因与余梓兴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而变得愉悦,却又让我妈对我的冷漠搅得有些低落。
中午我喝了点王妈用电热锅煲的汤就睡了,也不知睡了多久被尿胀醒,迷迷糊糊中听到王妈压低声音在和谁争吵。
“……我又没有七老八十怎么可能眼花看错?明明就是她拿脚去绊的晓寒,我看得清清楚楚!”
“你还说,还说!昨晚就叨了一晚上,跟你说了肯定是你眼花看错,你就是不信!你是不是不想跟那个家干了!”
“这不是没外人吗?晓寒又正睡得香,我就是胸口堵得慌,你说这天底下哪有当妈的去害自己女儿的?这虎毒它还不食子呢!”
仿若晴天霹雳,我惊得全身血液好似都停止了流动。
“你这死老太婆,嘴上再不把风,总有一天会被自己这张嘴给害死!”
“我这心里就是不顺畅,你自己想想,晓寒这丫头待咱俩好不好?余先生人是不错,可正经说起来,他只是个上门女婿,把丹丹妈带进门这事是他理亏,但如今年轻人的事咱们弄不懂,也犯不上去说三道四。可余先生把咱们接来做事,若晓寒死活不答应他也强留不了咱们,你不感念晓寒的情,我还是感念的。这丫头心肠好,她妈这样待她,我就是想不明白,就是替她不平!”
“你呀你呀,不惹出事来你是不会罢休的!人家是她妈,能害她吗?这人上了年纪不服老不行,我说你看错就是看错,往后你再莫提这事,这要让人听了去,原本没事都让你给整出事来了!”
“你个死老头,我这心里堵得慌,跟别人不能说,还不兴跟你面前说说啊?”
“跟谁都不能说,本来就是没影的事,你要实在心里憋不过,就自己跟自己说,别在我耳根子边念叨,我走了!”
源伯不知什么时候来的,他带上门走后王妈又自言自语嘟哝了一阵,不过声音变得极小,极含糊……
怕惊了王妈,我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心上好似被注入一支特大号的针筒,正源源不断往里推着冷气,令我如坠冰窖般。
我拼命回想当时的情景,可当时场面太混乱,我脑子此刻也一片混乱,只记得王妈当时惊叫了一声。但她是在我滚落前一秒发出的惊叫,还是在我滚落后一秒发出的呢?
我理不清,实在没办法理清,越理越乱,越理越胆寒。王妈不是爱搬弄是非无中生有的市井长舌妇,也不是奸佞之人,若没亲眼目睹她不会凭空乱说。我妈不喜欢我是事实,可要说她取心害我,又委实难让我相信。
可是,我妈为什么不来看我?女儿入院当妈的连面都不露岂不是太有违情理吗?难道,她是因为对我做了亏心事不敢前来面对我吗?
直到我入院的第五天,我妈终于来了,她脚一踏进病房王妈就找个借口出去了。我本想叫她来着,可一声“妈”却生生卡在嗓子眼出不来。
“你好点了吗?”她优雅地侧身在我床边坐下了,扫眼我腿上厚厚的石膏,轻叹口气,说:“也不知咱们家是冲撞了哪路邪神,你和彤彤竟先后骨折,彤彤伤的那年我也是五十大几的人了,那会我是咬着牙在招呼她,你别看我外表瞧着像个好人,实则浑身大大小小多的是毛病,只是我不爱摆在嘴上说罢了。”
“我好多了,不必担心。”
“我怎能不担心?这几晚我夜夜都睡不安稳,直到今天心情才稍稍平复下来。要是早几天来看你,见你打着石膏躺在这,我怕自己会一口气接不上来厥过去,反倒添了乱。”
我不知说什么,只能沉默。
她又接着说:“你是知道的,我年轻时在歌舞团练功伤过腰,原先年轻倒没觉着什么,如今老了再加上其他病痛这身体可就熬不住了。”
我还是不知如何接她的话,若顺着她的话说,年轻大了你要注意保养调理好身体,恐她不高兴,又该数落我说她老;若说你还年轻着呢,一点也不老,又觉不妥,有指责她年轻身体好故意装病不来招呼我之嫌。
左说右说都是错,我只好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