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绍谦说:“那就照常举行。不必多说!”
“皇上,可这天气……”
“不要管!”宫绍谦忽然烦躁起来。
只见他脸上的肌肉都绷如铁石,泛着铁青色,“举火!”
眼望着数十步之遥的珠玉装饰的楼船,帝王的面容冷定。
夜色是一片浩淼的蓝,让人情愿在它的怀抱里安眠。
冰蓝也感觉到头顶上的雨点,她被锁在楼船的柱子上,心里一片平静――这一回,是我败了。我并不自怜。这么结束是我所甘愿。
原来天上还有星光。那牵牛与织女,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
海浪声逐渐轻微,朗月在怀。这一刻她忽然心中无边无际,徐徐铺展静谧。
猛然腾起一片妖红。如同打碎了胭脂盒。火光升腾,使得星光褪隐,感觉到一阵灼热。它来了。
火焰吐着热浪。仿佛是一朵朵虚幻的花,可这开得再艳的花儿,也无法盛放于春天。
火焰从下往上,开始是幽怨、宛转的,似淡薄的触手在风中招摇。后来颜色越聚越浓,这样的清晰,这样的冷酷。
火――胭脂色,美人唇印。
她平静地看着。有灼人的气息,微微扑面。
火焰缓缓游弋。热度是一种温柔的压迫。微仰头,看到火焰拖着华丽的长躯,悠悠而过。
呼的一声,火势大涨――仿佛是春日一刹那绽放的花朵。瞬间连成一片,那满目血色狰狞地扑来,来势汹汹,带着迫人的疼痛。
隔着火光,她和他对视。
火光迷离了彼此的表情。
还是被他压迫力的眼神刺得侧过头去,为什么?总是怕他?
那一个眼神,使他的心微微的痛。
他看着对面的她,那围在她身周的艳丽妖冶颜色,在暗蓝色的夜里勾勒出摄人魂魄的轮廓来,在颠狂的火焰中,衣袂飘飞,似乎是于火中舞蹈。
天果然下起了雨。雨势并不大,风雨中火蛇乱舞。
呛了几口浓烟,冰蓝闭上眼睛,不去看面前鲜红的火蛇。
忽然,一只手伸过来,只侧划了一下,她身上束缚尽解。
她睁开眼睛,见面前的人,冷硬、镇定的表情,不动声色。
“你来干什么?”
他握住她的双腕,这样坚强有力。“不准你死。”
身边满是浓烟和焦木的味道。火焰带着点点阴森的灰屑,四散、飘扬。这鲜艳的火,焚尽今世心的荒原,蔓延到心的彼岸。
只见船上有兵士们到处奔跑,手里拿着各式器皿在使劲地泼水。
她无法挣脱,他的双臂,那样强有力。
“军兵们何在?”耳畔传来喝令声:“迅速灭火!”
冰蓝挣了一下,他不让自己死。他的手臂青筋暴起,将她的身子狠狠揽于臂弯。
“你是有病吗?”挣不开他的手臂,只能狠狠地说了一句。
“是,今生为你痴,为你狂。”灼热的呼吸在她耳畔。使她的身体一阵颤栗。
“结束了不好吗?”在另一个时空我杀了你,你杀了我也算公平。
“结束不了”,他低声喝道:“你休想!”
他与她面面相觑。四面都是火,与她惊骇瞳孔相对,彼此看到自己。
“皇上……火已经扑灭。但火场危险,皇上请速速离开,以免有所损伤。”
宫绍谦拉住她,“走!”
“不走!”却见她夺手后退。
“皇妃莫惊。微臣已经率人将火扑灭。”皇甫翱的声音。
“不要叫我皇妃!”她厉声说,“我不是。”
“皇上说你是,你就是。”皇甫翱恭谨地说。
“你?!”为什么总是这样?
面对她冷冷的眼神,帝王想说:我不知道如何可以走到孤独的尽头。而那火起的一瞬间,却似乎持续了半生的孤独。
因为心虚,所以色厉。被自己的私心搅得心痛,我沉不住气。我不和你争,甚至是争不过你,僵持中自己一直都是沉不住气的那一个人。
心里这么想,嘴上说的却是:“不让你死,你就死不了!”
她厉声喝住他。“宫绍谦,你住口!你觉得你有权利左右我的自由和生命吗?我已经忍了你很长时间了,忍不了了。”
“原来你一直在忍?”他的表情倒比她更难过,“就是一直是忍吗?”
“你们别争了好好?”皇甫翱皱眉,顾不得礼仪,“先出了火场,愿意怎么打就怎么打。”
这个冷血军人,丝毫不明白这两个人之间为什么这么纠缠不清。心想:我宁可抱着剑睡,也不愿意找这么个大麻烦。
“我们回去……”
这男人,他只会紧紧用双臂束缚着她。
她满身灰烬,看起来却绝色无双。这使铁石心肠的男人心里一软。
她皱眉,这个男人,本来想杀她了,又突然出来把她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
为什么?为什么?
有一块烧焦了的木头砸了下来,她居然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原来,疼痛也会死吗?
她看到他收回横在她肩膀上的手臂。
他径直把她抱到船舱中。
船舱的窗子开着,可以旁观到外面三千弱水,外面正上演着的热闹的戏文。一片火光,烟火把夜映成桔色的幕布。
窗外到处可见灰烬拂坠的风华,那仿佛是漂浮的金屑。
那满目流金的夜色。外面的喧哗,似乎增添了彼此之间的紧张。
“你还要什么?能给的,我都给你了。”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