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数情况下埋瓮听声只能听到远处的脚步声,不过卫庭煦的卧房离此处不远,运气好的话或许能够听到些人声。
埋好了瓮之后甄文君试着听了听,没动静。
这么迟了应该都睡了。
甄文君正要起身离开,忽然从皮面上传来了擦擦擦的脚步声,她立即趴了回去。
长宁宫……太后……明日……马车……
甄文君脖子都要断了才隐约分辨出这几个词,卫庭煦似乎在跟谁说话。
这么迟了谁会在她的房内?
嗯……不是阿燎便是她的探子和暗卫,以卫庭煦的性格不太可能和刚刚相识的人这般亲近。这么一想甄文君倒是一点都不用担心。
其实甄文君也听说明日庚太后在宫中办了雅聚,邀请了很多人,只是没想到其中居然还有卫庭煦。
卫庭煦要去长宁宫见太后?她居然敢见太后?莫不是又有什么阴谋?
邀请牌也到了卓君府,她刚刚回到汝宁并没有多少人知道,也还未去朝中报道,这雅聚即便不去庚太后也说不上什么话。
知道卫庭煦要去甄文君万分好奇,本来对这雅集没什么兴趣的她打算去一探究竟。
第二日一早甄文君便坐在茶斋中饮茶——茶斋是卓君府最高的地方,能够将整个卓君府和大半个秘书监府收入视野中。
卫庭煦从屋中走出来时甄文君缓缓地将一直紧盯她卧房门的眼神收了回来,假装喝茶用余光继续观察。
“将军,这么早?”卫庭煦在浮桥上走过时问了一句。
“嗯……”甄文君像是没睡醒般随意回了一声,卫庭煦没再多说,走入停在门口的马车之中,小花随即一块儿上了车。
待卫庭煦的马车离开后,甄文君迅出门上马车,保持着不被察觉的距离,跟着去了禁苑。
停凤门前,挂着各家牌子的马车依序停了下来。
庚太后也不知何处来的兴致,邀了各家女郎夫人今日到长宁宫里赏荷。放在往年这也算是常事,毕竟天子的后宫多由各个士族中的女子们组成,多少会影响朝堂。时常小聚可以让太后了解各家近期生的大事,利于她更好地掌控后宫。
自打女帝登基后,这后花园里品茶赏花的雅事也就停了下来。今日太后突然宣了各家来赏荷,没人敢怠慢。女帝不好男色一事各家多少都有耳闻,虽不敢妄议却不代表没有小算盘在心里盘算着。
从各马车上下来的夫人们一个比一个雍容华贵着装讲究,在雅聚上脱颖而出早就是夫人们抛头露面的重要的目的之一,不足为奇。奇的是今日来到长宁宫的年轻女郎们一改娇柔,无论是饰还是服色全都朴素精炼,花钿胭脂全部从简,平日里的柳叶眉也都改成了英气的长眉。
卫庭煦从马车上下来一眼望过去仿佛看见了上百个阿歆,跟在她后面下来的阿燎见此情景张大了嘴“嚯”了一声,立即将她的折扇撑开遮住下半张脸,和卫庭煦一边往里走一边八卦:
“也不知该说他们的消息灵通还是脑子愚笨,陛下喜欢阿歆不假,可她们今日来见的是庚太后,最讨厌阿歆的庚太后啊!这不是上赶着打眼,嫌自己死得不够快么?”
卫庭煦似笑非笑:“倒是省了咱们几分力气了。”
卫庭煦今日卸下一身官服,穿了一身浅色的长裙,原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色施了些粉更显孱弱,尤其唇色娇艳又穿了一身姹紫嫣红犹如孔雀成了精的阿燎往她旁边一站,衬得卫庭煦苍白虚弱,怎么看都是一副命不久矣的短命相。
一早就候在停凤门前候着的尤常侍远远地瞧见了卫庭煦,向她颔示意,然后便朝着诸位夫人和娘子们道:
“今年的荷花开得比以往都要好,太后特地叫人挪了一池子开得最好的到长宁宫里。今儿个一早就吩咐了奴婢备好了酒水茶点,就等着各位贵人来赏呢。”
各家的夫人笑着跟尤常侍见礼,左赟如今得天子重用,因此左氏夫人也站在众人端,上前握着尤常侍的手道:“我们也有日子没见着太后她老人家了,着实挂念。太后身体可还健朗?”
尤常侍感觉袖子里沉了一沉,笑出了两排白森森的牙,对左氏夫人倍加殷勤:“太后这几年静养,身体大安。左夫人是个有心人,太后会知晓的。”
左夫人看了一眼后面十分惹眼的卫庭煦和阿燎,向尤常侍打听:“长孙家的那位女郎我是见过的,不知她旁边的那个是谁?”
早些年卫庭煦之前一直以卫家幺儿卫子卓的身份活动,没人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之后即便入仕也体弱多病,甚少出席各家的花会雅聚。大婚那日浓妆艳抹团扇遮面,和今日大不相同。尽管如今身为大聿第一女官声名鹊起,然而知晓她真实面貌的却也仅限于朝堂之上的天子百官。群臣家夫人不识很正常。
尤常侍顺着左氏夫人的视线望了一眼,低头笑道:“那位啊,是长孙都尉的女伴。”
卫庭煦一张惊艳绝伦的脸让在场包括左氏夫人在内的诸位夫人都颇有危机感,如今一听这美娘子是那一向荒诞不羁的长孙燃的女伴,顿时松了口气。自家的女儿们虽说都是样貌不俗,可与那女郎相比竟生出来几分自惭形秽之感,不是竞争的对手便再好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