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艾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无数破碎的片段交织在一起。
唐唐的笑靥,封流的胡茬,那金发少女空洞的眼神,他梦见少女的腰部开始断裂,流出的却不是血;梦见一把掩藏在尘埃里的白色精致手枪,梦见了短发的少女,梦见了一双慵懒的眼睛;梦见自己被一寸一寸地碾碎,又被一只巨大的手捏橡皮泥般重新捏成自己的样子;梦见那金色长发的少女对镜梳妆,眼中没有情绪;梦见自己昏迷在床上,半睡半醒间,唐唐温柔地,小心翼翼地给自己喂粥。那是双秀气的手,微微颤抖,眼里蒙着轻轻薄薄的雾气。
封艾的心底泛起一丝潮湿的感觉,温暖中又带着酸楚。
封艾终于睁开眼。
眼前灵动秀气的身影与记忆中的唐唐重合又分离,于是封艾意识到了,正在给自己喂粥的手不是唐唐的手,给自己喂粥的人也不是唐唐。
是一副完全陌生的面孔。
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
独属于豆蔻少女的活泼气息与唐唐有些相似,眉眼之间同样充满了奇特的灵性,气质却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同。
她惊异地看着自己,连手上拿着的,勺子里的粥倒在了封艾身上的被子也不曾发觉,长长的蝎子辫在颊间随意地垂下,在被单上盘成一卷。
她难以置信地瞪着仍旧虚弱不堪的封艾:
“诶——诶?!”
“醒、醒了?”
封艾嘴唇苍白如纸,苦笑着:
“姑娘,你我素不相识,你能不要趴在我身上吗,怪沉的。”
姑娘坐起身来,轻巧地翻身下床,随手把粥碗丢在了床头,碗里的小半碗粥都晃洒了少许。
她气不打一处来,道:
“这还能怪我了?谁叫你那么奇怪,被摔得跟泥巴似的,一个星期就能痊愈成这副模样……”
说到后面,她气势渐消,嗫嚅道:
“而且,看你样子长得娘里娘气的,味道却还怪好闻……”
娘里娘气?!封艾活了十七年,还是第一次有人说他长得娘里娘气!
封艾完全被呛得说不出话来,只觉无奈且头疼,伸出手想要扶额,才发现自己穿着病号服,手上,全身上,都缠满了绷带。
而眼前的姑娘手臂上戴着十字臂章,只有医护人员才会戴着十字臂章。
封艾忽然问道:
“这里是哪里?”
少女恼怒道:
“这里是医务室啊,你是猪吗?”
封艾急道:
“这里当然是医务室,这里是哪里的医务室?”
少女闻言,恍然一笑,脸上流露出恶作剧的笑意。
“哎呀,你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呀!也没有看上去那么傻嘛。”
封艾徐徐摇头:“我不认识你。”
这里是医务室。封艾去过328区的医务室,所有的外民每年都要去医务室做一次体检,如果医务室有这么一个姑娘的话,封艾多少会有印象的。
况且,这个房间的格局也和他印象中328区的医务室完全不同。
少女展颜一笑:
“你当然不认识我。小同学,欢迎来到世隐乡。”
封艾惊异道:
“世隐乡?”
“对——呀!”
“世隐乡是什么?”
“世隐乡就是世隐乡,世隐乡就是从来都不存在的地方,就是你用卫星地图也找不到的地方,就是只有异人革命军才知道的地方。”
“异人革命军……”
听到这熟悉又陌生的名词,封艾思索了两秒,猛然坐起身来:
“暴徒党?!”
“暴你的狗头!”少女气恼地砸了一下封艾的大腿,这一拳丝毫没有留力,重重地牵扯到了封艾的伤口,封艾立马吃痛,发出杀猪一般的惨叫。
……
“我要回去。”
房间里只有封艾和蝎子辫少女两人,两人保持死一样的寂静已有将近十分钟,而封艾十分钟后打破沉默的第一句话是“我要回去”。
“你回不去。”
少女坐在椅子上,翘着腿,郁恼地撑着下巴,又气又恨地看着封艾。
“为什么?”封艾问。
“你伤得很重。”
封艾挣扎着爬下床,光是这么一个动作,已经耗尽他所有力气,他扶着床边,气喘吁吁。
“我走的了。”
“就算你走的了,你也回不去。”
“为什么?”
少女嘟嘴道:“因为这里离328区超——级远。”
“那我也要回去。”
“就算你走得回去,你也进不了328区。”少女忽然转过头,笑嘻嘻地望着封艾,眼里流露出得意。
“为什么?”
“因为你现在……”
“是个‘暴徒’啊!”
少女特意把‘暴徒’二字咬地很重,显然是还不能够忘怀先前封艾对异人的刻板评价。
封艾窜起。他残破重伤的身躯本不能窜起,当他意识到这点的时候,他已经因浑身剧痛失力瘫倒在地。
少女一副奸计得逞的神情,趴在了床上,撑着下巴戏谑地欣赏着封艾难以置信的神情。
封艾的眼里满是震惊,他回忆起自己之前面对挖矿机器时所作的一切,对他已经变成异人的事实相信了大半,躺在地上失神落魄地伸出手捂住自己的后颈。
“别捂啦,你的界纹又不在后颈。”
少女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手指抵在唇间,眼睛滴溜溜地转着:
“哎呀,不对,你们那边的人管这个叫什么来着……‘罪纹’?”
少女拨开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