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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
王的寝室外。
大臣们乌压压站了一片,人头攒动。
太医们进进出出,忙碌不停。
二十八位建龙卫齐刷刷跪在寝室外的走廊上,他们的眼底都有深深的自责和愧疚,而他们的脸上、身上多多少少都有交错的伤痕。王这次遇袭蒙难,他们护驾不力,难逃其咎。
忽然间,人群齐刷刷退开一条道。
头顶黑色簪缨官帽,身着大红色官袍,腰系金腰带,面容雍容高傲的王丞相迈着矫健的步伐,颐指气使的走了过来。
“殿下怎么样了?”他假装关切的问。
守候在寝宫门外的梁公公战战兢兢地回了一句:“殿下还没有醒过来。”
“这怎么行?”王丞相拉下脸,闷哼着,语气很是不悦:“几天后,大元朝的使臣就要到了,兹事体大!”语毕,又威武地侧过身去,望向跪在一旁的建龙卫们,硬声怒叱道:“你们还有颜面跪在这里,你们到底是怎么保护殿下的?居然发生这种事?”
建龙卫们埋下头,不敢吱声。
手持玉简的王丞相甩了甩衣袖,愤懑的目光如重锤般砸在了顾城的身上,顿了顿,他冷笑着道:“你拿什么以建龙卫首领自居?我要把你们这些没用的东西都拉出去治罪!”
顾城没有表情,一动不动地跪着,肩膀挺得笔直,虚弱迷离的视线愣愣的望着地面。
就在这时,梁公公轻轻上前一步,低低唤道:“顾大人?殿下醒了,请您进去!”
王丞相脸部一抽,无言震住。
“……”顾城急吸口气,窒息着抬头。
顾城的身后,神情沮丧的建龙卫们一个一个抬起头来,眼底有惊喜和万幸的光芒射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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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的寝宫,珠帘跳跃,洁白的帷幔晚如千万片晶莹的雪花一样飘扬起来。
四周安安静静的,太监和宫女们规规矩矩地侍立在两旁。
紫红色的床榻上,面色虚弱的王半睁着眼睛,双手平静地交叠在雪白的衣襟前,他的呼吸轻若游丝,静如雨滴,仿佛只要一口气喘不上来,就会与外界的气息彻底失去联系。
格桑王后呆呆地端坐在王的榻前,手里绞着丝帕,她的眼睛红肿红肿的,唇齿发白,气息萎靡,显然是伤心过度。
顾城一步一步地走了过来,屏息凝神着,他缓缓跪下身去,悄静无声的盘踞在王的榻旁。
在看到他的一瞬间,王失去血色的唇角微微翕开,晶莹的脸上忽然绽放出一抹又轻又柔的笑容,那笑容淡淡的,却有些小小的快乐:“顾城,你的样子看起来好憔悴!你手臂上有伤,接受太医的治疗了吗?”
顾城感觉到胸口闷闷热热热的,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难过地埋下头去,肩膀轻轻颤动,片刻后,他哽咽着道:
“殿下,请您赐我一死!微臣一时不察,没有好好保护殿下,请您赐我一死!”
王虚弱地笑着,迷离的目光良久良久的停驻他的脸上:“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如果没有你,我早就死在那些刺客的刀下了?”声音轻不可闻,眸底的光芒却是真挚而坚定的。
面对王的宽容与谅解,紫衣侍卫怔怔地握紧了手指,慢慢地埋下头,冰白的眼角闪过一丝压抑的痛色。
王看着他,轻轻地笑,笑容单薄却很快乐。
榻前,一袭红色霓赏的格桑王后呆呆地坐在檀木椅上,看到眼前的场景,她心里酸溜溜的,低了低眼睛,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慢慢地,她无意识的抿紧了朱唇,掩藏住自己的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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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
刑部大牢。
长长的桌案上,横躺着数十条没有气息的僵硬死尸。
建龙卫们轻掩鼻息,将盖在刺客尸体上的蓑草慢腾腾揭了起来,登时,一股浓重刺鼻的酸腐味扑面而来,令人作呕想吐。
“这群王八蛋!”镜潼剑眉高挑,恶狠狠地咒骂出声。
云旭和其他几位弟兄的表情很平静,立在桌前,呆呆地审视着这些面目狰狞的死人。
随后。
“吱呀”一声,身后的门被推开了,顾城静静地走了进来。
“大哥!您来了!”云旭率先迎了上去。
“查到什么了吗?”顾城目光一掠,神情有些疲惫。
“果然不出所料,咱们曾经大规模讨伐过沿海一带的倭寇,眼下,刑部打算以倭寇行刺的说法来结案。”
顾城的脸色变了变,他默不作声的上前两步,揭开蓑草的一角看了看刺客的长相,然后仰着头,恍惚地问:
“朝中其他大臣怎么说?”
“那帮笨蛋能说什么,都在看王丞相的眼色办事。”云旭握紧了手中的宝剑,定定地开口,清俊的眼底交织着愤怒的火花。
建龙卫的首领男子蹙了蹙眉,神态怔忪,又似乎在细细地斟酌什么。
“眼下朝廷真是混乱不堪啊!都是一群见风使舵的乌合之众!”旁边的镜潼双臂抱肘,轻屑地冷笑,语气张扬而慵懒。
“大哥!不如趁此机会把遇刺这件事的真相告诉殿下,请他惩治王丞相!”一旁的寒柏也开口了,语气冷然如冰。
顾城怔怔地转过身来,看着这一帮义愤填膺的兄弟,他勾了勾唇角,表情沉静无光。
“王丞相是元朝庇护的人,没有确凿的证据,我们不能动他,暂时先当是倭寇所为好了。不过,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我们要私下行动,秘密搜集证据,待时机成熟时,再定他的罪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