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深深看了自己的徒弟一眼,张了张自己的嘴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再多的借口,永远都是借口。生平第一次,他开始觉得自己是真的老了。以前虽然总是嘴上说着老了老了,可是他的心里却永远对自己的工作充满了热情。可如今王东华的一番话,将他彻底点醒了。
谁都有年轻的时候,都有那朝气蓬勃,热情四射的二百五时光。曾几何时,当自己认清楚现状之后,便开始安心于研究部的工作,一连就是好多年。他已经记不得自己有多少年没有走出过阴阳渡的大门了。
没有拖累,没有家庭,他彻彻底底将自己的一生都奉献给了阴阳渡。却没成想,除了年富力强时候的诸多研究之外,这么些年过去了,他始终都在原地踏步。
王东华的一番话,等于彻底否认了他这么多年以来的全部成果。对于一个一心钻在研究之中的老人来说,这种斥责,是致命的。可他却不论如何,都想不出任何反驳的话语。甚至是在心底,已经认同了自己徒弟所说的话。
他确实太久都没有出去了。对于战斗人员所需要的一切,他都是凭空臆想的。难怪这么些年他的研究经费每年都在削减。初时他还以为是受了所谓经济危机的影响,可是现在看来,受个屁的影响!像这种具有唯一性的职业,不论这个世界的经济萧条成了什么模样,它都会一直屹立于世界的顶端。
这么些年仅有的那些研究经费,估计还是上面人看他年纪大了,一辈子不容易,施舍给他的!
老者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可是他抬眼看着自己的徒弟,目光中却没有任何的不满,甚至是隐隐有些骄傲。这个孩子他是看着长大的。他一步步走来,做到了太多人做不到的事情。那满脑子的奇思妙想,很多时候都让他这个师父都觉得有些嫉妒。现在这孩子,终究是长大了!
“师父,我,我想出去看看!”
王东华终于还是说了出来。这句话,他已经憋在心底够久了。
“你不是一直都在到处乱跑吗?”
“我,我想去战场上看看!我,我想去打仗!”
老头儿连拐杖都拄不住了,自豪的眼神瞬间就变了个味道。这小兔崽子,他还想去打仗?他抬手用拐杖指着王东华,一戳一戳的,恨不能直接戳到他的脸上。可是王东华此刻不闪不避,眼神之中满是前所未与的坚定。
“不行!这一点儿绝对没商量。”
老者的话语斩钉截铁,似乎这样子就可以打消自己徒弟的热情。
“研究部这种地方,多少人削尖了脑袋想要进来!尤其是现在,无数的人托关系,花钱,都想要让自己的孩子能有一个相对安全的岗位。可是在大老板的面前,连那些拄着拐杖的老资格都一言不合杀了一个以儆效尤。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更何况整个阴阳渡之中,再也没有我们这里更加安全的地方了。你,你你,你不知道珍惜也就罢了,竟然还想出去?还想打仗?”
“你告诉我,你都会些什么?研究用的符文,和战场上的实用性符文,能是一回事儿吗?你是能用清洁咒法替敌人洗澡,还是用控温咒法给敌人当人型空调?”
“再说说你那胆子!你个小兔崽子看见一个伤病员都能吓得腿肚子哆嗦,你现在告诉我你要上战场?你上去干什么?是去拖累别人,还是给敌人送人头?那些厌鬼的手段你不清楚!年轻是你最大的资本,可也是你最大的弱点。你见识太过短浅!那些厌鬼,一个个可都是吃人的存在!莫以为大不了一死了之。你甚至走上了战场,到最后连尸体都不能留存。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可是,可是只有走上了战场,我们才能知道战士们究竟需要些什么!闭门造车,终究是徒劳无功,浪费时间!”
老头儿眼睛一翻,拐杖猛地磕了磕地。
“我柜子里那些战争片儿,你都看完了?”
“…”
老人一时气急,竟然把自己多年来创作灵感的源头都给暴露了出来。
王东华默然无语。
“师父,您老那黑白的《小名张嘎》《地道战》什么的,能不能不拿出来说事儿了!我承认您老当初研发的触发式符雷立了大功。可是现在已经不是地道战的那个年代了!您老那些老式的触发式压簧,簧片儿都没人生产了!”
“那,那也不行!战场不是儿戏!”
看着面前这张年轻的脸庞,老者忽然想起了自己年轻的时候。他同样有过这种想法,同样渴望着能够有朝一日走出去。可是,每当他鼓起勇气站在大门口儿的时候,他便彷徨了。因为他猛然发现,自己除了能够缩在研究部搞研究之外,竟然什么都做不了。
那种打击,甚至比王东华今日里的一番话,还要让他觉得沉重万分。
人最不愿面对的,就是那种无力感。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而自己,却从始至终都像是个局外人。
“师父,你年轻的时候,就没有想出去过的念头儿吗?”
没有吗?怎么可能没有。可是队友为了保护他,一个六人小队,死得只剩下了一个人。而剩下的那个人,也没有活过那场战役。
直到今日,每当走过英雄碑的时候。他都会觉得无颜面对那些为了救他而牺牲的小队成员。即便是他后来发明的地雷起了相当大的作用,可是那又能怎样?左右了战局,却始终左右不了他心中的那个坎儿。
看着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