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瞠目结舌地看着他,这是我上岛以来听到的最匪夷所思的事情,他的眼睛温暖干净,灵动有神,怎么可能是个盲人?
他明明什么都能看见,连那么远的船都能看见,他说自己是千里眼我都信,怎么可能是盲人。
但我不敢质疑,我怔怔地看着他的眼睛,我突然意识到,我从来没见过他眨眼。
他总是笑得让眼睛眯起来,我才没察觉到异样,现在想一想,他真的没有眨过眼,眨眼是自然的反应,是无意识中做出的动作,如果不眨眼,眼球很快就会变得干涩,但他好像不需要这种本能。
我仔细看着他的眼睛,还是什么都看不出,我的表情肯定很惊异,他忍不住笑了:“我的练习还是很有用的嘛,说出去都没人相信我是瞎子,我看起来是不是和正常人一样?”
我下意识地点头,他站起来,推着我回到石缝中:“虽然你早晚会知道,但我还是不想告诉你,你会觉得我很恶心,把我当成异类。”
“我不会。”
我脱口而出,他是那么好的人,就像降临人间的天使,远远看去便让人觉得温暖亲切,他就算有再多的异样,也改不了是个好人的事实,比起他,那些衣冠楚楚、道貌岸然之徒更令我厌恶。
他顿了一下,似乎很诧异我这么说,又很快前行:“你现在说不会,听到之后可就未必了,这都是正常反应,我不会生气。”
我心里揪得难受,他从小都经历了些什么?自己守一座荒岛就算了,肯定还因为身体的异样遭受过更差的待遇。
“如果不是生在墨家,我也不会有这种能力,其实这种能力挺好的,家族异人多,他们也没有歧视我,虽然刚听到的时候都会觉得难受,我的能力太容易被别有居心的人利用,所以才要与人保持距离,你不要乱想。”
我尴尬地“哦”了一声,想想他的样子也不像是受了虐待,和阿川也是关系很好的样子,但孤独是肯定的,我还是不了解他的能力,也没法做出评判。
我还是好奇,又忍不住回头看他,他根本不是盲人,他能看到我,他知道我在看他,也在低头看我。
我微微扭身按住了他的手,他的脚步立时停了,我看着他的眼睛,感觉话都不会说了:“我想知道,如果这不是我不能知道的秘密,就告诉我。”
阿青的反应很大,他飞快地把手抽走,眼里似乎有什么在涌动:“你如果真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
我没再开口,我在等他说,他犹豫了一会儿,似乎在纠结该从何处讲起,过了很久才开口:“其实我是一种叫做‘虻’的虫子的宿主,这种虫子的来历非常久远,你该知道,我们家族曾因血咒遭受过灭顶之灾,关于虻的记载被毁,但这种虫子却在那场灾难中活了下来。
虻没有主人,是它挑选宿主,而不是我们选择它,它没有宿主也能存活,我们至今不知道它挑选宿主的要求是什么,家族的历史上只出现过两个被虻选中的人,一个是我,还有一个是在七百多年前。
虻太小了,肉眼根本看不到,你知道螨虫吧,虻比螨虫还要小百倍,其实看不见它也好,我曾看过它的电镜照片,是一种非常令人厌恶的样子,算了,我不想跟你形容,我一点都不想想起它。
虻的繁殖能力非常惊人,堪比病毒,它们的存活时间很短,但整体数量只增不减,它有一种独特的能力,被它当作宿主的人可以看到任何一只虻的视角。
这就是为什么我能看到那么远,在你肉眼看不到的地方,这座岛的里里外外全都有虻,我让它们延伸进大海,覆盖了岛周围近百海里的范围,任何靠近这座岛的人都逃不过我的眼睛。
相对的,被它当作宿主是一件很恶心的事情,它们会占据你的整个大脑,它们的视角广阔,你本身的眼睛对它们来说就是累赘,它们会有一部分聚集到眼球中,让你的眼睛彻底失明,所以我能看到你,但不是用自己的眼睛看的,而是虻,就像我现在站在你身后,但还是能看到你惊讶的表情,这里到处都有虻。
刚被虻选中的时候的确给我带来了很多不方便,我没法熟练地使用它,你设想一下,无论是清醒还是睡梦中,总会有一些各种各样的景象呈现在面前,比如山一样大的蚂蚁,脏兮兮的鸟粪,海里突然张开血盆大口把你吞进肚里的鱼,这一切都非常真实,因为虻就是你,你就是虻。
无论是白天还是夜晚,数以亿亿计的景象全都涌入大脑,就算是最先进的计算机也处理不了这么多图像数据,那时的我还很小,受到这种折磨根本无法入睡,我的身体很衰弱,只能躺在病床上靠药物续命,他们很着急,却没法帮我,因为使用虻的能力只能靠时间的积累锻炼,我如果挺不过去,就会死。
我最需要的就是睡眠,我必须先学会掌控筛选信息,我要让那些不必要的信息传不到脑中,我没法说这种能力是怎么锻炼的,就像你解释不清为什么背下来的东西会出现在记忆里,我用了长达三年的时间才彻底掌控了这种本领,我只能看到自己想看的,我可以操纵虻,看到自己想看的某一个视角,而不是任由它们把所有的信息都盲目地传给我。
我又用了十几年的时间,锻炼出了另一种能力,那就是让虻主动把某些我需要的信息告诉我,这种需要很难解释,就像靠近这座岛的船,我不可能时时变换视角盯着任何地方,我要